道路兩側分布著藥劑店、雜貨店和私人住宅,都是低矮的一二層木屋,魔法路燈的恩惠並沒有澤被這裏,而幾盞老式路燈大概是忘了添加燈油,也都罷了工,所以一整片漆黑之上,隻有屋頂的輪廓線和密集的各式招牌分割了微光與暗,仿佛殘缺的脊梁和掙紮伸展的手。
守夜人的最後一段行程,便是沿著這條鬼影憧憧的街走到小鎮西邊的盡頭,那裏分布著一片低矮的木棚,曾經是礦工們的住所。再向西已經沒有路了,在一片漆黑碎石堆和晶化開裂的土地後,就是過去灰山鎮賴以生存的最大資源——巴恩礦洞。
巴恩礦山,如今這個名字隻會讓人想起十年前的那場災難,如今這條街道上還殘留著當年災難的痕跡,空氣裏彷佛還殘留著餘燼那奪人呼吸的味道。燒得焦黑的樹還立在路兩側,隻是環繞樹身的絕望哭喊已經遠去許久,路前方拐角處的禮拜堂還矗立著,當時從礦洞口噴湧而出的火焰映紅了頂端的羽翼十字架。
切!聖光之翼!古爾納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當時火焰沿著坡道向下傾瀉之際,原本應該是逃難民眾庇護所的聖光之翼禮拜堂卻緊閉大門,任憑外麵人怎麼哭喊乞求,那精金鑄成的大門始終不開,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抿緊的冷漠唇線。事後,禮拜堂內的神職人員毫發無損,但這個鎮子裏麵他們幾乎再也沒有生意了。
那場災難奪去了小鎮三分之一的人命,王國方麵對外公布的原因是火山熔岩噴發,但是親曆的很多人宣稱在火焰中看到恐怖的魔影。
“他們形態各異,但都速度飛快,披著與火焰相同的顏色,帶著刺鼻的硫磺氣息,行徑之處烈焰在它們腳下延伸,尖銳的笑聲混淆在瀕死者的慘叫哀嚎裏。”後來有吟遊詩人在歌聲裏傳達當時的場景,而這些歌則取材於許多幸存者的描述。
這件事很快被壓了下來。也許是收了金錢,也許是受到威嚇,詩人緘默,幸存者不再開口。曾經熱鬧的地方消寂下來,不過幾年後隨著新商路的開拓,小鎮又重新煥發了生機,隻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再看不到一名礦工的影子。
“人除了挖石頭總還有其他的活法,不是嗎?這就是人生啊!”守夜人再次感歎一句,要不是當年他嫌挖礦太髒太累,或許現在也躺在左側前方的公共墓地裏,蒼翠壞繞,幽蔭遮蔽,夜風瑟瑟,月輝茫茫。
不知何時,周圍彌漫起淺淺霧氣,或許是溫度低的緣故吧,守夜人不以為意,以前也偶有這樣的情景發生,隻是接下來的情況卻讓他心跳幾乎停滯。
“咿呀呀,喔喔~~~~~~~”
隱約中傳來一陣歌聲,雖然細微如低語,但在安靜的夜裏無處遁形,是一個年輕女子,不,更像是小女孩在唱歌。守夜人停下腳步,歌聲漸漸響亮,似乎歌唱者正朝著他方向移來,隻是無法辨別方向,那歌唱得剔透空靈,在夜空下綿綿回蕩,悅耳而悲傷。
古爾納無心欣賞,反而毛骨悚然。他當守夜人好幾年,知道這一帶僅居住著幾名退休的老礦工,兒女遠在他鄉。況且如此深夜傳來歌聲,總是透著一股詭異之情。那彌漫開的霧氣愈加濃鬱,翻滾著,形狀變化無常,總覺得透著靈動的氣息。
他灌了一口酒壯膽,手中握著三叉矛的力道也加了幾分。木柄的矛身冷得不尋常,守夜人抬眼,金屬矛尖上已經結了霜花。
“見鬼!難道是魔怪?”古爾納市井間也聽了不少奇聞怪談,魔怪是死人和幽靈結合產生的怪物,但是守夜人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有親眼見過。
歌聲忽然停了下來。霧氣劇烈翻騰著,古爾納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他感覺到了那東西的存在。
啊!!!!!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很快被冰涼如水的夜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