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勒斯·古爾納一手提著燈籠,一手篤著一根三叉矛,矛頭與木柄相接處掛著兩顆銅鈴,隨著他搖擺的步履輕輕響動。灰山鎮西區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車架與木桶堆放在屋簷下,周邊安靜得怕人。
不過他滿不在乎,因為現在是淩晨二點鍾。
他是一名守夜人。
沿著腳下這條鋪著方長石的主幹道,每隔約百米便有一盞昏暗路燈,幽藍的火苗在半封閉的燈箱裏燃燒著,將周邊景致映得冰冷滲人。古爾納實在不喜歡這種冷漠色調,他懷念以前油燈明亮溫暖的光芒,可這由不得他來決定。
那可是法師大人們的饋贈!
艾佛倫高塔——世間最強大的法師組織旗下有許多鬆散的法師會組織,名義上附屬於高塔管理,實際上平時都有很大的自主權。例如“蔚藍之翎”法師會,真正拿得**麵的隻有兩名中階法師,但到了灰山鎮這個小地方,統治者丹澤爾大人也隻能半個屁股坐在矮一台階的位子上,局促地搓著雙手,賠著笑臉。
對於小地方掌權者表現出來的謙卑和熱情,他們也給予了回報,例如這些魔法照明燈,雖然黯淡一些,色澤也不惹最需要它的人喜歡,但至少不用頻繁地更換燈油,看起來也充滿魔能高貴的氣息。不過這些高貴之氣是構築在大批庸俗的金哥德之上,據說。
“哎,以後世界都是施法者的天下了嗎?”古爾納感歎一聲,“我當時還想成為一名光榮的戰士呢!”
作為他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這位守夜人老哥開始懷念年輕時候的風光情景。父母都來自商業世家,從小家境殷實,所以他很早便接受引導,開始努力修習元力,由於天賦出眾,勤奮努力再加上家族的財政支持,古爾納十八歲不到實力便攀上見習戰士的頂峰,達到他人生輝煌的頂點。經常接受貴族的接見,軍隊也向他伸出橄欖枝,隻可惜在一次日常切磋中意外受到重傷,幾乎小命不保。
家人蕩盡財產,終於請到主教級別的修士為他施展高階治愈術,好歹挽回一條性命,但從此古爾納身體落下了一堆大小毛病,實力更是跌落好幾個層次,他也從此一蹶不振,隻想著混一口飯吃,傭兵、獵人、侍衛,頻繁地更換職業,隻是隨波逐流,隨遇而安而已。
“這就是人生啊。”此刻他剛走入一片廣場,這塊橢圓形的空曠場地上鵝卵石路麵緊密地圍著中央的噴水池。噴水池內豎立著一個高大男子的雕像,鬥篷遮住他身材與發型,隻露出一張堅毅成熟的男子臉龐。他一手執著惡魔頭顱,一手攤開一本厚書,目視前方,不怒自威。
盡管隻是石雕,卻依然讓他心裏一顫。雷薩德王,這個男人的名字流傳了幾百年,五河流域多少少年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然後孜孜不倦地踏上成為戰士的道路啊!
如果人生再重來,我還是會仰起頭,接納那輝煌的金色元力吧。
環繞在廣場四周的都是一些古老的石砌房屋,這是灰山鎮最早的一批建築了,平均都有四層高。最高一棟鍾樓的尖頂離地十餘丈,仰望仿佛刺空利劍。這些建築的山牆上,冰冷的石麵迎著幽藍燈火,好像一張張死人的臉。
“我不喜歡這些老建築,他們早該被拆掉!”古爾納繼續自言自語,不顧左腳隱傷帶來的疼痛,一顛一跛地加快了腳下步伐,每次走到這裏,他總有被窺視的感覺,今晚的感覺尤其強烈。
他終於離開寬闊的鎮廣場,踏入一條向西的逐漸上坡的路。他喘著氣停下腳步,將燈籠放在路旁一個舊木桶上,用手緊了緊內襯的羊毛衫領口,身上的熊皮戰甲雖然厚實,但是對脖頸處卻沒有很好的保護。“有點不對勁,今夜的溫度也太低了一點。這可不像初夏的夜晚!”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已經凍得蒼白。
眼前這條路和主幹道相比窄了一半有餘,堪堪容納兩輛馬車並肩駛過,鵝卵石地麵換成了長條石鋪就,路麵彎曲如扭動的蛇身,每隔幾十米便有鋪設有數級台階,一直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