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隻餓死鬼投胎的小精靈”(1 / 1)

OICQ上線的時候,許晨曄還沒有從深圳電信辭職。白天,他在增值業務組上班,這個組的工作之一就是管理電信機房。騰訊向深圳電信租用的那台服務器就在距離他的辦公桌不到十米的地方。“張誌東他們隔三岔五就往機房跑,調服務器。我們不敢顯得太親熱,就互相偷偷地眨眼睛、做鬼臉。我的那些同事也有點奇怪,從來沒有一家租戶有那麼忙的。”

忙的原因很簡單:用戶上漲太快了,服務器一次次地瀕臨極限。

初創期的中國互聯網公司與他們的美國同行相比,在服務器的使用上有很大的差別:在美國,人工很貴,服務器很便宜,所以,程序員在做架構時不太考慮服務器的優化,容量不夠了,添置幾台就可以了。可是在中國恰恰相反,服務器很貴,人工很便宜,為了提高係統承載量,程序員們會把很大的精力投注於服務器優化,包括算法的精巧、降低主板(CPU)的消耗、把一些運行放到更底層的數據庫等等。對於張誌東們來說,這些技術幾乎都沒有可以借鑒、學習的地方,因為美國人不需要那麼做,甚至國內那些財大氣粗的電信服務商、金融服務商也不需要那麼做。而正是在這樣的磨礪中,騰訊的程序員們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獨特的核心能力。

上線兩個多月後,OICQ的用戶增長態勢就呈現為一條拋物線,而且是一條非常陡峭的拋物線。有一段時間,用戶數每九十天就增長四倍,這完全超出了馬化騰和張誌東當初的預料。“華軍軟件園”是中國最早的軟件下載站點之一,據創辦人華軍回憶,“OICQ一上線,我們就把它掛在了站點上,不到半年,它就成為所有軟件裏下載量最高的,它的下載速度快,用戶口碑很快建立了起來。”到9月份,深圳電信的那台服務器已經完全承受不住了,必須添置新的,可是一台配置好一點的服務器起碼要五六萬元,馬化騰出不起這個錢,張誌東就去華強北市場買了一堆零件回來,組裝了一台“山寨機”,它的性能當然沒法與品牌機相提並論。因為服務器總是出毛病,所以必須有程序員可以在第一時間趕到,徐鋼武自告奮勇在距離公司不到四百米的地方租了一個小套間,隻要一接到係統出狀況的消息,可以在一刻鍾之內趕到辦公室,他在那裏一直住到2004年前後。其他幾位重要的程序員,如吳宵光、李海翔等人都必須“尋呼機不離身”。李海翔回憶說:“有好幾年,我們都不敢去遊泳,生怕在那個時候收到出故障的消息。”

隨著用戶暴漲,客戶端的性能也需要逐步提高,技術團隊一次次被逼到牆角。在早期的騰訊流傳過這樣一個笑話:在最初的一年多裏,騰訊並沒有考慮到安全問題,OICQ的通訊協議是不加密的,協議脆弱,明碼傳輸,如果有黑客要搗亂,可以任意地調取用戶的資料。後來,馬化騰發現這是個問題,便命程序員黃業均開發加密軟件。兩個多星期過去了,馬化騰想看看程序寫到哪個階段了,於是就跑去找黃業均,黃出去打球了,不在座位上,桌子上倒扣著一本《加密原理》的書籍,馬化騰拿起,翻過來,不禁大驚失色:黃業均正在讀第一章第一節,標題是:什麼是加密。坐在旁邊位子上的吳宵光目睹了這一場景,在後來接受我的訪談時,他笑著講述這件往事,然後說:“創業前幾年,我們所有人都是邊學邊幹,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後怕,不過在那時,覺得就應該是這樣的,不然還能哪樣?”

為了喂飽快速長大的OICQ,馬化騰和曾李青不得不到處接活,他們幫一些地方政府做網站,幫企業設計網頁,把賺來的幾萬元乃至幾千元都去喂給那隻嘀嘀叫喚的OICQ。“有一段時間,我們一聽到嘀嘀的叫聲就會心驚膽戰,它好像是一隻餓死鬼投胎的小精靈。”許晨曄開玩笑地說。馬化騰每天為讓騰訊能夠“活下來”四處奔波,再也沒有時間去維護惠多網上的那個“馬站”,站長生涯就這樣不了了之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