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查閱2004年6月前後的中國財經媒體報道,沒有一位評論員認為騰訊正在創造曆史。相反,連篇累牘的都是對騰訊不太有利的消息,這也是造成上市當日換手率很高、股價跌破發行價的客觀原因之一。
就在上市前的一天,2004年6月15日,北京的信息產業部發布了一則“通知”,它如同一枚投擲在水麵上的炸彈,頓時擊起驚人的波瀾。
這則名為《關於開展移動短信服務自查自糾活動的通知》,要求各地移動公司針對短信業務市場準入、業務宣傳、訂製申請、服務提供、方便退訂、收費透明化、處理投訴、違規處罰等多個環節,進行嚴格的自我糾查,經過整改如果仍然存在問題,相關服務商(SP)將被吊銷有關經營資格。早在4月19日,信息產業部已經發布過《關於規範短信息服務有關問題的通知》,嚴令整頓混亂的短信服務市場,6月份的“通知”則是整頓實施的開幕。
在過去的3年多裏,各家增值內容服務商為了增加收入無所不用其極,最惡劣的行為有兩種,一是不經用戶同意就隨意扣費,有一些服務商從移動公司的數據庫中抓取出一批用戶名單,直接扣取費用,當時稱為“暗扣”,實質與盜竊無異。二是發送大量黃色、暴力信息,誘惑用戶訂閱。而中國移動公司則對此采取了極度縱容的態度,有些地方分公司甚至積極配合,或為了完成業績提升,或從中收受賄賂回扣。在移動公司每年接到的投訴中,對短信業務的投訴量占到了七成,而其收入隻占整個移動公司年收入的3%。
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是,在暴利驚人、泥沙俱下的那些年裏,騰訊的SP業務中,誘發用戶衝動訂閱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包括騰訊在內的十幾家大型SP公司都曾被信息產業部公開警告。不過,與絕大多數的SP公司不同,馬化騰、張誌東等人對此的警惕心卻非常之大,在兩周一次的總辦會上,常常因此而發生激烈的爭持,馬化騰把SP業務劃分為“紅色業務”、“黃色收入”和“綠色收入”三種,其中,“紅色”即處於警戒線上的收入,“黃色”為灰色地帶的收入,“綠色”為正當收入,據不少高管回憶,他多次對曾李青等人提出要增加“綠色收入”,“寧可減少甚至沒有紅色、黃色收入,也不能冒道德和法律上的風險”。在他的鉗製之下,騰訊在夢網中的收入排名從第一位跌落,一度排在了第四、第五的位置上。
對SP服務商的憤怒,在2004年的中央電視台“3·15消費者權益保護日”直播晚會上得到了總爆發。在那次晚會上,三大電信運營商成為眾矢之的,根據民調顯示,電信企業亂收費被列為最受被痛恨的商業行為之一,其得票僅次於虛高的房價。在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下,信息產業部發動了嚴厲的整頓行動。
對短信業務的整治,使得一路狂歌猛進的移動夢網進入政策拐點。這個曾經拯救了中國互聯網產業的創新項目露出了難堪的“底褲”。6月底,網易率先發布收入預警,宣稱來自短信的收入將在第一季度的基礎上猛降37%至41%,這一消息引發在納斯達克上市的12家中國科技股的股價出現集體下滑。
因為把上市的地點選在了香港,騰訊僥幸逃過了股價狂跌的命運。可是,仍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在騰訊的整體收入中,來自電信增值服務的收入占到了總收入的56%,而其他歸入於互聯網增值業務中的一半收入也與此有關,所以,如果精確計算的話,上市時期的騰訊幾乎是一個被移動夢網“綁架”了的寄生型企業。開始於2004年6月份的整頓,讓騰訊在接下來的一年多裏,陷入收入增長乏力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