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日上三杆,李淩風和兆國、楚無極領著七八名護衛出了客棧,和平常出遊的速度一樣,緩步行向紫金山。將到城門口,李淩風在遠遠的人叢中已經看到韋西元和劉中寧等人,可突然從一旁轉出了一大群人,老遠就向李淩風打著招呼:“吳賢弟,真巧,沒想到在這裏能遇見你。”
李淩風不得不站住,回身應道:“原來是李兄!李兄怎麼也來了?”李隆傑身後跟了不少人,除了那天在酒樓裏認識的許君翎和黃雲富外,還有幾個一看就不是什麼吃素的人物。遠處的韋西元等人大急,恨不得馬上抽家夥幹起來。
“愚兄約了北氓梅映月和俞劍芷兩位姑娘到紫金山白雲庵進香,既然在此與賢弟相遇,楚先生也在,大家一起前往如何?”李隆傑一邊說著,一邊上來親熱地抓住李淩風的胳膊。李淩風心中勃然大怒,隻是多年來培養成的冷靜克製住了自己動手的欲望,強笑著答應了。
在城門口等了好一會,兩位女孩才姍姍而來,隨行者中還有兩位書生,一位是陸清源,另一位他不認識,長相清奇,陸清源介紹說叫顧遠瞻,也是此次參加南京會試的舉子。終於出了城,李隆傑見天已近午,就招呼眾人在路旁的一家酒樓中吃午飯。隨行中多了兩名書生,飯桌上話題多起來,尤其是許君翎和那兩位,說古論今,看來勢要把天下大道說個通徹才肯罷休。李淩風和楚無極各有心事,不大搭話,李隆傑則搖著扇子,不時說上幾句,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梅映月很少插話,隻靜靜地聽著,不過李淩風看得出她很喜歡聽這些,樣子甚是專注。
李淩風看著這個場麵,內心猜度對方的想法,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何用意,情緒不覺有些焦躁。李隆傑又何嚐不是如此,他那日得知自己派往跟蹤陳若鴻的人回來稟報說跟丟了,下意識地馬上想到了天地會和在新加坡的尹千雄,立即派人趕往杭州堵截,想弄清楚這個吳公子到底是個什麼人,可這麼多天也沒個回音,他前日又派了一批人前往,務必想弄個水落石出。經過這麼多次的試探,憑著他們家對天地會內情的熟悉,他打心底裏懷疑這個吳公子就是原廣東巡撫李濟的兒子李淩風,現任天地會總舵主,可就是沒法拿實。今天一早接到探子稟告,他馬上找了個借口匆匆趕來,下定決心一定得跟住了這個人,他可不想因為一時大意,讓這條大魚給跑了。
下午,眾人慢悠悠地在風景優美的山林間流連,李淩風心中不管有多急,表麵仍得是一片興致昂然。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看得出李隆傑把能掉來的人手都給帶來了,甚至不小心還碰到了也是前來‘上香理佛’的漕幫眾人,真是讓他‘受寵若驚’。這樣的經曆對李淩風來說定是異常難忘的,從中相信他能體會到許多人生難得的曆程。
不得已,李淩風在眾人脅裹下進了白雲庵,兩位女士倒是真心實意地在佛像前上香,其餘眾人則在四處遊逛。李淩風不管到那裏,李隆傑等人都跟著,象群蒼蠅般難以擺脫。眼看日頭已漸至西山,兆國等人內心是那個急啊!就象熱鍋上的螞蟻。遠遠跟在後麵的韋西元等人也開始沉不住氣了,頻繁換了幾個人靠近他們,想看看李淩風能不能給點什麼指示。李淩風自己也急,他早已下定決心,絕對不能再回到南京城裏了,可這是庵堂,不留宿男仕,看來隻能是再拖延一會時間,待天色暗下來就和對方見個真章。
天色漸暗,夕陽把庵堂屋頂的琉璃映照得金碧輝煌,李隆傑示意大家是不是該回城了,李淩風心中微微一歎,環顧四周,大家都在等他的號令,他看了看正從大雄寶殿裏緩步而出的梅映月等人,準備下令出手。
“無忌公子?是您嗎?”一個少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李淩風側身看過去,琴馨正有些驚喜地望著他。兆國大駭,生怕她把李淩風的真名嚷了出來,可沒等他們有所表示,琴馨接著大聲說道:“公子爺,我家夫人此時正在這庵堂的後園,想請您過去相會,不知公子可願前往?”
李淩風腦子一轉,心想正是個機會,忙答應道:“夫人盛情,在下那是一定要去的!琴馨你稍等一會,我和朋友打個招呼就來。”說完,李淩風轉身迎向李隆傑和梅映月等眾人,不待李隆傑說話,搶先抱歉道:“李兄,梅小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有位朋友相邀,就不和諸位一同回去了,莫怪!莫怪!”
李隆傑一時說不出什麼,梅映月和俞劍芷則用淡淡地目光掃視了琴馨和李淩風。李淩風這時已顧不了那麼許多,恭身一輯,瀟灑轉身和琴馨一起走向庵堂的後麵,還和琴馨有說有笑的,讓身後眾人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很是親密,一時讓看著他的目光大多變得曖昧起來。
到了庵堂的後院,琴馨領著他們又出了後門,來到比鄰的一處園子門前,看到李淩風有些疑惑,琴馨解釋道:“我家小姐娘家是這白雲庵的大施主,連庵堂的地也還是家裏的呢!老爺喜歡這裏幽靜,建了個園子避暑。老爺去世後,這個園子就歸了我們小姐了。”
“琴馨,為什麼你一時叫小姐,一時又叫夫人的?把我們都搞糊塗了。”兆國在身後插口,待把李淩風視線引到自己身上,無聲地望著他,看他有什麼吩咐。
“哦!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頭,稱呼小姐習慣了,總改不過來。”琴馨說到這情緒突然低落起來。趁著她講話的光景,李淩風用眼色示意兆國指揮人散開,四處觀察一下對方的動作。
進了園子,琴馨領著李淩風來到一個竹榭中,主人正坐在廳中等著他們,看到他們進來,主人站起來輕盈一福,“妾身再次冒昧請李公子前來,請公子見諒。”
“那裏!夫人客氣了,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李淩風發自內心地說道,聲音真誠而爽朗。主人笑了,起身說道:“剛才我在庵中進香,看到公子和一群人進來,覺得你們之間氣氛有些怪異,所以才冒昧相邀,看來是感覺對了。”
“夫人精通音律,沒想到已能由音察氣,昨夜能發現到在下等人的到來,今天又能感知我和他人之間的暗爭,真是讓人佩服。”李淩風稱讚道。
“公子謬讚!音律一道不過用心,隻要用心感覺,人情世故與琴道意境不是都差不多。”主人客氣地回應。
“道理雖是如此,可這世間事物知道容易,要做到可就難了,非有大智慧者才能如此啊!”李淩風說得主人泛起一陣羞澀,心裏很有些高興。
兩人正說得高興,琴馨指揮著一群仆婦擺好了晚餐,請兩人就坐。主人殷勤地邀請道:“白雲庵的素席在本地也算有名,請公子品嚐。”
李淩風也沒客氣,坐下嚐了嚐,味道確實不錯,朝主人點了點頭,笑道:“確實美味,夫人也請。”
兩人斯文地吃了一會,兆國匆匆進來,看到一旁園子的主人,正想該怎麼說,李淩風已經直接示意他不用顧忌。“公子,對方在四周仍是布滿了人手,韋長老他們此時都給隔在了山下,請您趕快決定下一步怎麼辦。”兆國現在真有些急了。
“兆國,你別著急,吃點東西,讓大家也吃飽了,天一黑我們就動手。”李淩風平靜地下了決定,轉過頭來微笑著對主人說道:“夫人,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我是天地會中人,算是個反賊。外麵有人想擋我的路,到時可能有些撕殺,驚擾了貴府,還請夫人見諒。”
此時在山下,李隆傑部署人手,定要把李淩風困在這裏,他在考慮是不是需要直接衝進去抓人或者驚動本地官府,可當得知園子的主人是原內閣大學士黃克阡的獨女、現任湖廣總督李鴻賓寡居家中的兒媳黃翠翎時,沒敢造次,萬一要是搞錯了或是沒抓到,再以他家和兩江總督範文臨的恩怨,他肯定得倒黴,估計還會連累了整個家族。他隻能盡量調動江湖朋友,努力把那園子圍個結實。
在園中吃飯休息的李淩風現在也從主人的介紹中知道了主人的身份,心中怪怪的。這也難怪,李淩風可把李鴻賓恨得牙痛,實有不共戴天的味道,看著主人的眼光也就多了些其它的意思。天色一黑,李淩風等人已開始準備,剛剛收拾停當,正要出門,主人領著琴馨攔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