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829年6
月18日淩晨,福建外海,十五艘巨艦破浪而來,黑壓壓地直撲向閩江口。在旗艦日出號的一間豪華艙房中,一身戎裝的李淩風對著鏡子係好軍裝上的扣子,拉好軍服的下擺,整理了一下武裝帶,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形象,點點頭,走出了自己的房間。門口通道上站崗的衛兵們同時立正,靠槍,把手橫於胸前,對著他行注目禮。李淩風能從他們年輕的臉龐上看到難以抑製的激動與興奮,李淩風自己現在又何嚐不是心跳過速,難以自抑,以至於全身似乎都有些顫栗。他來到會議室的門口,長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推開了門,也意味著推開了時代命運的大門。
“唰!”會議室裏的二十來名海軍軍官筆直地站了起來,目視著他。李淩風走到會議桌的頂端,示意他們一起坐下。待所有人都坐好後,李淩風沒急著說話,而是逐一地打量著年輕的艦長們,默念著他們的名字,感覺他們的情緒,與他們一同體會爆發前那令人窒息的寧靜。
“時間緊迫,我不說廢話。英培,給大家再說說行動方案!”在內心中審視完每一個人後,李淩風一邊端起麵前的咖啡,一邊說道。
“好的!諸位!根據‘翻天覆地’計劃,我們海軍主力艦隊首先要承擔的任務是殲滅滿清福建水師。根據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情報顯示,福建水師大部現在集中在馬尾的福建水師大營。”關英培說著,走到李淩風對麵的牆邊,拉開一幅簾子,露出了牆上懸掛的馬尾防禦地圖,他拿起一根指示棍指著地圖下達作戰命令:“根據情報顯示,馬尾港隻有閩江南北兩岸各有一座小炮台,分別配屬有八門24磅青銅炮。艦隊司令部決定,五點正,第三分艦隊首先進入閩江口,由其麾下二級戰艦鎮東、鎮西兩艦負責解決南麵的炮台,鎮南和鎮北負責北麵,分艦隊旗艦鎮國號一級戰艦居中策應;第二分艦隊以旗艦鎮遠領頭,緊隨第三分艦隊之後進入閩江,直接撲向馬尾港,以敵水師右營船隊及其後岸上的倉庫為目標;隨後的第一分艦隊五艘戰艦則以敵水師左營和水師提督衙門所在為作戰目標。這次行動有幾個要點需要強調:一、不需要俘虜,也不需要俘獲對方的船隻,總之應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對方所有船隻擊沉,使對方受到最大程度的損失作為任務完成:二、目標順序為先船隻而後岸上目標;三、第三分艦隊務必迅速消滅敵方炮台,以便能分兵跟進,從而確保入港艦隊的後背安全,不能讓敵火攻船或近戰船於無告緊情況下出現在我艦隊後翼;四、入港兩艦隊相隔應有八百碼左右,露出一個缺口吸引敵船隊從中突圍,以便充分發揮我戰艦兩舷交叉射擊的火力優勢,漏網的則交給第三分艦隊負責解決。這就是本次艦隊作戰計劃的核心內容,請大家能夠明確自己的任務,戰鬥中你們應隨時注意各分艦隊旗艦和日出號上的信號旗與旗語。我就說到這,總指揮,您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關英培流利地講解完作戰計劃,最後問了李淩風一句。
李淩風沉吟了一會,掃視眾人,開口說道:“這次會戰,敵我戰船數量對比是十比一,我方處於絕對下風。我方利在戰艦巨大,火炮眾多,火炮射程遠,士兵訓練有素,同時又是突襲,以有備之師對無備之旅,勝算可謂極大。但是!你們務必切記應隨時小心準備接舷近戰,甲板上的火槍手要時刻保持警惕,莫因一時大意而影響了戰局。其它的就沒什麼了,你們回到自己艦上去吧!再有兩個小時就是五點,你們還得抓緊時間做戰前動員。”
關英培聽到李淩風如此交代,發揮了他參謀長的作用,“大家對任務還有什麼問題?沒有了嗎?好!我再提醒一遍,一定要小心提防火攻船和近戰船!散會!”艦長們同時起立,給李淩風和關英培敬禮,一聲未吭地退出門外,關英培送了出去。那幫家夥們到了外麵開始活躍起來,興奮的打鬧和逗趣聲隱隱傳入了李淩風的耳中。
過了一會關英培進來,接過衛兵給他倒的杯咖啡喝了一口。“一夜沒睡?”李淩風一邊喝咖啡,一邊問。“你睡了?我不信!”關英培笑著反問,李淩風沒作聲。關英培喝了口東西,喃喃低語:“震天和天舒現在應該已經到達澎湖了吧?”
漆黑的夜色中有幾點微弱的火光在遠方亮起,不斷地晃動,楚天舒輕輕舒了口氣,看來先遣隊已經在灘頭立住了腳,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趙震天,見趙震天點頭示意,他大聲下令:“步兵第一團出發!”
一聲令下,上百條小艇乘著夜色如離弦之箭般衝向遠方。天色很黑,望遠鏡基本沒什麼用,站在駕駛台上的人們隻能用有限的目力努力地觀望。楚天舒不願費這個勁,低頭沉思了起來,而趙震天則背著雙手來來回回地踱著自己的腳步。他們這隻登陸部隊是在海軍五艘巡洋艦的護衛下,於昨天剛入夜時與主力戰列艦艦隊分開的,後麵大約一小時航程的地方還有五艘巡洋艦護衛著關海山指揮的陸軍第二團兩個營、猶太近衛營以及兩個獨立炮兵營隨後趕來。澎湖這裏隻駐紮了五百敵軍,憑現在手中的兵力可以輕而易舉地消滅掉對方,何況那五百人中除了主管的都司等軍官外,百分之六七十是天地會的人,此戰根本就沒有什麼懸念,楚天舒和趙震天心裏都清楚,唯一會發生大規模戰鬥的地方是在福建馬尾,不知那裏會打成個什麼樣......
“砰!”遠方一聲清脆的炮響把正在沉思的楚天舒驚醒,跟著又是一聲,他下意識地舉起望遠鏡觀看。“報告!岸上敵軍有兩門炮在對我軍進行炮擊!”一名參謀給趙震天和楚天舒兩人彙報。
“海軍方麵如何反應?”趙震天問道。可沒等有人回答,抵近陸地的鳳翔號巡洋艦上的炮火已開始在對方陣地上傾瀉,隨後又有兩艘巡洋艦加入了炮擊的行列,短短幾分鍾以後,對方的炮火已然沒有了回音。趙震天考慮到不要打到自己的內線,以燈號命令海軍戰艦停止炮擊。
隨著天邊那一絲曙光乍現,紅底金星的戰旗已經在遠方島嶼上高高飄揚,趙震天赫然想起了當年李淩風高舉著戰刀,大聲呼喝的場景--兄弟們!是時候了,拔出你們的劍!今天,讓我們在這裏一起用它向上蒼立誓!立誓將用我們手中的長劍,讓所有敵人的鮮血染紅我們那代表著勝利的獵獵戰旗,為我們帶來身為中華民族的無上光榮與驕傲!他渾身開始顫栗,激動得難以自抑,摸了摸腰間的指揮刀,挺直身軀,虔誠地向遠方的紅旗敬了個禮,心中默默念道:‘敵人鮮血染紅的戰旗!敵人鮮血染紅的戰旗!多麼令人激動和敬畏的選擇啊!’
而站一旁眺望著此情此景的楚天舒此時腦海裏卻出現了另一麵高高飄揚的旗幟,那令人永生難忘的、高高飄揚在霞光燦爛的暮色中的、巨大巍峨的威廉堡上的米字旗,在他的幻覺中,兩麵不同的旗幟開始不斷地在陽光照耀下的天空中相互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