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皆無,四維橫絕,一片混沌濁流,浮浮沉沉,五蘊盡迷,獨一點青光照亮周身半尺,護住黃裳不曾迷失。
夭夭失聲叫道:“不好,我們在沿時空長河上溯!”
黃裳大驚:“多少年?”
“我隻能辨個大概,”夭夭驚訝聲音中帶著好奇,淡青神光探出一絲,數數般道:“……一百年,兩百年……一千年……兩千年……兩千年五百年!”
黃裳默算,已到先秦春秋時期,忽地夭夭叫道:“要結束了!”身子一輕,跌落在地,四下一看,卻是一處戶院,石磚茅屋,裝飾簡古,旁邊一老樹,亭亭如蓋,蔚然成蔭,下一草棚,棚中一碑,上係一青牛,咀嚼之中,抬起一對牛眼,望了一望,又埋頭欄中。
黃裳看那樹看碑,眼熟的很,心中問道:“我們還在原地?”
夭夭藏在心靈印記之中,回道:“嗯,隻在時間上前移了兩千多年,空間上沒怎麼動。”
黃裳皺眉走了幾步,道:“能回去麼?”
夭夭幹脆道:“單靈魂可以,肉身不成。”
黃裳長歎,忽見門中顫巍巍走出一名老漢,粗布麻衣,須發皆白,抱著個木碗,一見自己,竟不驚訝,笑道:“後生何來?”
黃裳曾聽劉茵講史,提過古禮,春秋戰國也在其中,當即左掌撫於右掌上,平舉於胸前,躬身行禮道:“見過老丈,晚生稀裏糊塗,自己也不知如何到了貴府,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老丈嗬嗬笑道:“糊塗好啊,糊塗好,難得糊塗,不想後生竟是名雅人。可曾用食,若不嫌棄,家中尚有些粗茶淡飯。”
黃裳恭敬道:“既如此,多謝老丈。”遂進屋取了碗箸,舀了白飯菜肴,但覺純正醇和,偏又有一種淡淡餘香,回味不絕,竟是從未吃過的美味,不由大讚道:“老丈好手藝。”
老人笑道:“後生倒也能辨認些好歹。”又聳動眉毛歎息道:“若又有客來,老朽可就無物可待了。”
黃裳一笑,既然到了先秦春秋時,倒也難得,不妨多了解一些,便隨老人攀談起來,一談之下,驚覺此人見識乍看平平,實則不可測度,超出平生所見諸人,越談越驚,恭聲問道:“晚輩姓黃名裳,敢問老丈尊名?”
老人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屋外院門聲響,一陣足音傳來,緊接著一個宏正清亮聲音道:“學生仲尼,特來請學,敢問長者可在?”
老人推門而出,搖頭歎道:“這位先生,你來得晚了,老漢家裏沒飯啦,都讓這後生吃完了。”
黃裳跟了出去,院中立著一人,高冠儒服,頭發中禿,腦門微陷,樣貌古奇,聞言一怔,望了黃裳一眼,長歎一聲,似乎頗為可惜,道:“學生此來專為問道,煩請長者賜教。”
老人擺手搖頭道:“老朽粗人一個,有甚道可問,先生且回。”
那人也不糾纏,虛禮恭身道:“長者既有客,尼明日再來便是。”徐徐退出。
黃裳心神劇震,隱隱猜到二人身份,饒是坐忘有成,也險些叫出聲來,好容易冷靜一些,決定一定要留下,聽一聽這場注定會發生的流傳千古的問道,夭夭得他見識,也陷入長久劇烈的震動中,隨即諾諾喃喃道:“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