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女兒降生,心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繩緊緊拴住。這次女兒的走失,我的心就像被揪緊掏空一樣。自責之後我發誓再也不要有分離。但常常是事與願違。十年後女兒去了日本,讓我長時間經受了離別的思念和盼歸的煎熬。
逛 街
最不願意和女兒逛街。
小的時候逛,要這要那,而且沒完沒了。我倒是想把她喜歡的都搬回家,但是囊中羞澀,大事辦不成,小事也難辦。不可能滿足女兒所有的要求。隻是在什麼時候有錢了,而且答應了她的什麼要求,才在周末去一次。到了商店,直奔目標,買完就立即返回,不給她任何另提要求的機會。
女兒大了也不願意陪她逛。雖然沒有更多要求了,但開始總是批評我。不是這個買的貴了,就是那個買得多了。更有趣的是,一次到市場買水果,當小販給我稱好重量,我準備交錢的時候,她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的彈簧秤,一定要重新稱一下,弄得我是措手不及,卻又不好製止她,隻能麵紅耳赤等她量完,交錢,快離開。即便我這麼隱忍,她還會說:老爸呀,要都像你這樣買東西,賣東西的可得樂死。第一要講價,第二要看稱,你得學著點兒!
我可不想學。不但不想學,能不去盡量不去,免得受到嘲笑和批判。
從原始社會起,孔武有力的男人們就負責外出從事危險繁重的活動:打獵捕魚采摘果實;而精細耐心的女人的職責就是在家裏把所有的收獲物進行精心合理的挑選分類,再製作成食物供全家人享用。男人們個個都好逸惡勞,但女人們卻經曆千年,樂此不疲,沉澱成了逛街購物的嗜好。高興時逛街,沒事時逛街,就連心情不爽時,也把逛街當成撒氣的方式。女兒也一樣,很小就對逛街有一種天生的興奮感。
但唯一體驗到女兒逛街的好處,是去年我去東京的時候。好容易出國一次,最重要的是要帶些小禮物給同事朋友和家人,讓大家分享一下。我和同事們在東京是語言不通,地理不熟,價錢不懂。我隻好求助在那裏求學的女兒。女兒的專長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大家要買電器,帶我們去新宿;買服裝,帶我們去銀座;買化妝品,帶我們去藥店(日本這裏的價格便宜);買小商品,又去淺草。有女兒帶著,至少大家少跑了很多冤枉路。
將要回國時,女兒得意地問,爸爸,你看這個向導怎麼樣?我笑笑說,分工不同而已!
出 國
13歲的時候,女兒上初三了。應該是貪玩的年齡竟然每天要學習16個小時以上。
每天我還沒睡醒的時候,孩子已經上了班車。晚上7點我去學校把她接回來的時候,女兒常常在車裏打盹。而回到家吃點兒東西,又要繼續完成作業。大概每天睡覺的時間都在11點以後。我是一個比較愛學習的人,但怎麼也不至於這樣學習,而且困倦的時候一定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學習效果當然要大打折扣。把一個學生每天折磨成這個樣子,我覺得這種教育製度真是荒唐透頂。但做父母的已經做不了主,隻能任由孩子被中國式教育快車帶著向前跑。我每天能做的,就是晚上到校門口,把車弄得暖乎乎的,等待孩子放學一起回家。
下學期的時候,突然有了機會,可以去日本讀高中。媽媽極力主張讓女兒去。
我第一個感覺是舍不得還是小孩子的女兒離開家,第二個想法是孩子可以脫離中國教育的苦海,第三就是馬上問女兒是否願意去。女兒猶豫地說:去也行,不去也行。我想她應該是既覺得出國新鮮,又舍不得離開溫暖的家。
既然我倆都拿不定主意,隻好尊重媽媽的意見,去。
一邊學習簡單的日語,一邊做出國的各種準備。臨近出發的時候,兩位我的好朋友請客為女兒送行,其中一位我非常要好的朋友說,我寧可讓女兒在家沒出息,也不讓她出國。我聽後心頭一震,其實這也是我的心聲。但此時開弓沒有回頭箭,隻希望女兒到了國外順利。
2002年的3月,還沒有過14歲生日的女兒和另一個同伴將要出發了。在機場,我呆呆地望著不停忙碌著的女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此時覺得什麼都是多餘的。在她馬上要進入安檢通道的時候,我使勁地摟著她,一句話也沒說,然後迅速轉身走向一個沒人的角落。這裏能讓我看見女兒,女兒看不見我。
從機場回來,我沒有說話,隻是對要坐我的車返回的外甥說,你自己回去吧,然後獨自一人漫無目標地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