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楚少樓站在原地,從地上撿起那枚銅板,用力甩進大門裏,然後從容不迫地走上府門前的台階。
管家瞪她:“你這小子,不是說了十三殿下不見客嗎?錢你不要就算了,不要讓我難做。”
楚少樓聳聳肩,“我今天一定要見他。”說著推開老管家,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
“喂,你這臭小子!守衛,攔住她!”管家吆喝。
門口的原本不動如山的守衛立即上前攔截,卻被楚少樓懶懶一瞪便不敢再上前。“誰敢攔我?”她背負雙手,視線一一掃過眾守衛,最後落在管家臉上。眾人皆被她身上一瞬間出現的強大氣勢震懾住,訥訥不敢妄動。
楚少樓於是微微一笑,不再理會眾人,直接踱著步往裏走。進了中庭,她又熟門熟路的行往大廳方向。管家在詫異的同時也緊跟上來,邊走邊問:“小兄弟,你來過?”
楚少樓不說話,一路行來,直至在大廳外遇到從裏麵走出來的碧落,臉上懶洋洋的神色才被訝異所取代。“你怎麼在這?”她問。
碧落在看見她後也是一愣,往外走的腳步停滯不前了,相顧無言。
原本坐在廳內的白什夜突然聽到廳外的說話聲,手中茶盅落地,猛然站起身往外走。
勝雪連忙跟上,隨著大廳門被主子用力打開,她不由也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楚少樓,更不敢相信往日錦衣玉帶神仙似的慵懶少年如今衣裳襤褸滿臉塵灰。
她沒事!白什夜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情是無以名狀的雀躍。天知道兩月來沒有她在身邊,原本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得到的帝位都對他失去了最初的誘惑力。當得知她在回滄都的路上突然不辭而別後,他甚至幾次準備丟下一切出滄都尋人。
楚少樓的目光在白什夜和碧落之間往返,最後定在前者臉上,表情有些怔愕。當一個人已經認定某件事後,突然在某一天發現事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時,都難免如此。就在進十三皇子府前,在未看見碧落前,她依然認定派人去救西蜀救她的是季雲歸。
她以為碧落要帶她去季營,所以她半路開溜,一路上潛蹤匿跡,卻原來走了一大段冤枉路。她認定白什夜已經在江山和她之間做了取舍,卻原來不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了,一個人被世界遺棄得太久了,就會漸漸習慣別人的冷漠,習慣自己的漠然,而當這種習慣突然被事實打破時,她除了愕然還有些莫名。
二十多年的人生,她從沒有判斷失誤過,這一次卻錯得徹底。雖然如此,心裏反而冒出一股暖流,彌漫了心田,連帶的,她看著白什夜也覺得不一樣了。
白什夜發現,楚少樓的眼裏除了慣有的狂妄,以往的目空一切和空洞漠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忽視的睥睨一切的傲然。這樣的神情沒有出現在往日錦衣玉食的聖骨天人身上,卻出現在眼前一般破爛且明顯瘦了一圈的乞丐少年身上,不可謂不令人詫異。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事讓她有如此巨大的轉變?
他們就這樣站在大廳門口相顧忘言,如隔世再遇,如隔雲之兩端繾綣。終於——白什夜緩步走向她,然後,默默擁她入懷。她定定站在瑟瑟秋風中,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和心跳的頻率。
在場眾人,除了碧落和勝雪,嘴都張得可以塞下一顆完整的鴨蛋。他們的十三殿下,即將登基的皇帝,竟然當眾溫柔深情地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而白什夜和楚少樓眼中卻隻有彼此,眾人怪異不解的目光,似乎被隔絕在千山萬水之外。勝雪遣退了眾人,碧落默然消失在這方天地,欺霜從別院走來神思複雜地看著庭前兩人。誰都清楚,此時無人可介入他們之間。
楚少樓首先打破沉默:“我這次回來,是讓你在契約上加多一條。”
“你說。”白什夜微微一笑,溫雅如故,隻是眼神突然變得鮮活。
“你登基那天,拜我為相,給我足夠大的權力。”她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