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克醒來,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眼中竟然出奇地沒有水霧。
他以為自己會哭,可淚腺像幹涸了一般,沒有給予任何安撫。
連著兩晚的噩夢,讓楊克經曆了兩次死亡。帶著不甘,帶著屈辱和憤恨。龍戰和蘭雅的慘死像山一樣壓著他。
男人和女人,戰士和他遠在家鄉的妻子。
牽涉蓋亞大陸整個人族的戰爭中;無數次悲傷彙聚成的淚海中;兩顆轉瞬即逝的晶瑩折射著一場純屬內耗的戰爭。
可這一切,卻都是遵照楊克的構想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無法解釋的異像,無法解釋的夢境。
雖然楊克知道自己是有意識地進入到書中的世界。可他並沒有在昨晚的夢裏找到任何有關答案的線索。除了那一幅幅不斷衝擊神經的畫麵,就隻有始終飄散在夢裏的血腥味。
這場真實到無法辨識的虛境之旅,讓楊克更加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卷入到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時空旋渦裏。那股隱藏極深,不可思議的力量像是在他的身上打開了一扇連接兩個不同世界的門。小小的一步跨度,卻是足以摧垮意識的距離。
顛覆,反轉;再顛覆,再反轉;楊克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旋渦裏支撐多久。
在現實生活中,在噩夢過後的清晨。當他聞著帶有陽光氣息的空氣時,腦中的給出的反應卻是鮮血的氣味!
一個隻有楊克知道的世界,一場和他密切相關的紛亂。
那個世界是否真實地存在?
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現實,是否也隻是一個更加逼真的夢境?
在荒誕的三十幾個小時裏,楊克固有的認知連遭重擊!
不管他是否願意去接受。胸前的那道傷口還是無時不刻地提醒著楊克,自己的生命正在以一種超自然的狀態存在著。
這些都必須讓楊克毫無選擇地踏上尋求答案的不歸路。荒不荒誕,合理與否,倒已是毫無考慮的必要了。有了答案就能解釋一切,有了答案才有可能重新過上原來那種“正常”的生活。
楊克摸了摸胸口,紗布下那道傷口的觸感讓他多少有些喪氣。
先保持自己現實生活中“人”的身份,再慢慢尋找解決途徑吧。
已經是星期一了。學校裏的課程、正常人的生活、所有他熟悉的東西都在等著他。這就是規矩,就是目前這個世界的法則。楊克被比較溫柔地限定在某種模式下過著每一天。盡管,之前他還是十分習慣的。
點上最後一根煙,楊克張開五指理了理頭上的亂發,桌上的鬧鍾顯示著九點三十。看來遲到已經無法避免了。楊克想著課室的具體方位,就空著肚子出門了。
從他的住處到學校騎車有三十分鍾的路程。隻要拐一個彎,筆直的大路就能把楊克帶去教授他謀生技能的地方。
因為已經過了最繁忙的上班時間,所以一路而行還是相當順暢的。滿世界的陽光也稍稍緩解了楊克陰霾的心情,他試著哼起最愛的歌,騎行在紅綠燈交替變換的寬直大道上。車輪不緊不慢的勻速轉動,縮短著楊克和現實生活之間的距離。
紅燈。
還有最後一個路口。
楊克已經可以看見學校門口三三兩兩的學生了。
一輛紅色的女式自行車在他邊上停下。騎車的女孩有一些氣喘,大概也是趕來上第三第四節課吧。
楊克看著她,心裏猜著她會是哪個係的學生。
“但願今天的實驗報告可以晚一點收,拜托,拜托。”
女孩兒焦急的看著路口的紅燈,和橫在她麵前往來穿梭的車輛。
她說話了嗎?
眼睛並沒看見她的嘴在動啊!
綠燈亮起,女孩兒急急地用力蹬著車往馬路對麵踩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楊克傻傻地留在停車線後麵僵若木雞。
自行車、公交車、出租車,一輛接一輛從他身邊越過。楊克對周圍拋來的詫異眼光毫無知覺,直到黃燈開始閃爍才回過神來。
幻聽,楊克肯定地對自己說。一定是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