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天就六個月了,約翰在這場他一個人的戰爭中輸掉了這場戰鬥。那年他四十六歲,他在家裏安靜地走了。我們的孩子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還有一個六歲。“真讓人心碎。”提起約翰的死,就讓人想起這句話。
不放過一絲希望
我想有個完美的結局,但現在我懂了,太難。有些詩歌沒有韻律,有些故事沒有清晰的開始、過程和結尾。生活是未知的,變化的,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抓住當下,好好生活。
——吉爾達?拉德納(1946—1989年),喜劇演員
正當我認為宇宙間的一切都妙不可言,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美好時,“嘭”的一聲,死神來了。現在回想起來,這些征兆早就存在,隻是我們沒意識到而已。約翰總是頭疼,當腫瘤開始惡化時,我們都沒太在意。他出過一次車禍。因為頭痛得厲害,他老是在早上兩點起床口服四粒去痛片。他的感冒持續了好幾個月沒有痊愈。我們以為是壓力作祟。他總是發火,而且次數越來越多。以前他總是喜歡大笑,但後來他笑的時候越來越少,這一點我都沒能發現。也許是因為生活太忙了,三個孩子、工作,旅行、家庭還有朋友。
約翰做完手術後,外科醫生說這顆惡性腫瘤已經在他的腦子裏有一年之久了,也可能更久。奇怪的是,你明知這個人就要死去,但卻抱定那個微乎其微的希望。如果約翰神誌清醒,我想:“啊哈,他一定可以戰勝病魔。”醫生一度說腦瘤沒長,放療似乎起作用了。開瓶香檳慶祝一下吧!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周,他躺在家裏從醫院租來的病□□,帶著尿布,打著嗎啡減輕病痛。在護士的幫助下他才能吃下蘋果醬。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天,我們十二歲的女兒正在參加七年級的舞會。但我不得不把她早點接回家,因為我們知道,約翰隨時都可能離去。女兒的朋友們都哭了。
約翰死後,解脫是我最強烈的感受;對約翰來說,死亡對於他臨終前的極度痛苦而言是一種解脫;對於我的孩子們,對於這個家庭也是一種解脫,這樣我們就可以重新開始正常的生活。我從不懷疑孩子們的生活能夠繼續下去。事實上,在約翰臨終前,我對著他的耳朵說,我會保證孩子們繼續快樂地生活下去,我會盡最大的努力。這是我對他的承諾。
經曆六個月的痛苦、害怕、絕望、化療、放療和不安後,我變得異常淡定。接受是另一個時常出現在我腦海中的詞。在約翰的追悼會上,我們讚頌約翰的一生。邀請一些特別的朋友講一些約翰的趣事。我堅持要蓋上棺材蓋,因為飽受腦瘤折磨的約翰不是我要記住的約翰,他已經變得非常憔悴。時至今日,我都不願意看約翰在與病魔作鬥爭時的照片。在他的棺材上麵,我放的都是他生前喜歡的東西:巧克力餅幹、撲克籌碼、一張他在深海捕魚時的照片。他的秘書唱了首搖滾女歌手蒂娜?特納唱的《簡單就是最好的》。約翰走了。
你可能聽說過“時間可以治愈一切”這句陳詞濫調,雖然我不認為時間能夠療傷,但幾個月,甚至幾年後,約翰的死帶來的痛苦的確減輕了一些。
約翰死後的幾個月裏,我要麵對四起官司。約翰沒有足夠的人壽保險(他總覺得可以用錢幹更多他喜歡的事,而不是用來支付人壽保險)。他可以獲得五十萬的人壽保險金,但他也有五十萬的信用卡賬單要支付。此時我也失業了,在約翰去世的兩個月前,我和電視台的合同已經終止。現在我是一個寡婦,而且還處於失業狀態。
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我被迫學起了打官司,我的工作也蓄勢待發。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和許多錢我才解決掉這些經濟糾紛。不隻一個朋友問我是否生氣約翰把這個爛攤子留給我。不,不能說我很生氣,畢竟約翰不想死去,他也從未想要讓我吃官司和留下大筆的經濟糾紛。
今天,很多年以後,我嫁給了羅伯?伊夫,我們一共有五個孩子。很多人都戲稱我的新家為“布雷迪大家庭”。“布雷迪大家庭”是個不錯的電視節目,而我們家的真實生活與它完全不同。我們谘詢過家庭顧問,一起旅行過、爭吵過、失望過,建立了新的家庭習慣和規則,看著我們的孩子們讀完高中、戒毒、上大學。
我過了一種自認為是曆險性的、充滿挑戰的生活。事實證明,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刻,當這不是你要的生活時,你可以學著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