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障(2 / 2)

再次感觸來禪修的居士們以女性為多男性為少,法堂現有人數登記中表明:比庫九位,沙馬內拉六位,十戒尼七位,男眾二十六位,女眾四十四位,傣族居士六位,合計九十八位。

而每天提交禪修報告的也顯然以女子為多,其中有個女尼還很不識趣地一直纏著瑪欣德說東說西,開示結束後,又再次上前招呼寒暄,以至於瑪欣德不得不借著整理袈裟背轉了身子。可見不止是禪修的在家眾,即使剃發出家者,也有人凡心甚重啊!

下課了,我起立行合十禮等待比庫與尼師們分前後離去,男僧向左,女尼向右。

男僧中走在最後的一位是位小沙彌,看上去最多七八歲,但經文已經很熟,這讓我非常驚訝:這麼小,怎麼就會出家了嗎?是不是寺裏收養的孤兒呢?

而走在尼師隊伍中最後的一位,更加讓我注目,是一位非常端莊秀美、清麗出塵的年輕女尼,這樣美麗的女子出家了,總讓人想到“情傷”那一類的詞,她的背後,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作家的職業病發作,我雙手合十,看著她的背影走遠,腦中起無限聯想,這算不算一種妄念呢?

夜裏耳邊總恍惚聽到唱經聲,於是起來打坐,總覺得右半邊臉辣辣如被日曬,有光從右邊來,但仍不確定是否禪相。

重新躺下,卻久久不能入睡。半夢半睡間,聽到老鼠在房梁上竄來竄去,忽然“咣當”一聲,似乎飯盒之類翻倒落地。我迷迷糊糊地想:不知是隔壁的聲音還是我的漱口杯,如果是我的,隔壁也被驚醒了吧,是不是又會怪我?

剛睡著,又聽到淒厲的貓叫聲,不是一般的貓叫春,而像是某種狸貓。我甚至見到它們在叢林中瞪著綠油油的眼睛向我咒罵:什麼初禪、第二禪、第三禪?

做夢!禪什麼修啊!

我想走到門邊去看看到底是一種什麼動物,但想黑漆漆的隻怕什麼也看不到,又怕一開門被它進來了。就這麼又睡著了——或者我從沒醒過,一直是在半夢中,貓叫聲也隨之入了夢——又或者根本沒有貓,自始至終我都是在做夢。但那聲音真是很清切,那感覺也非常真實,極為困擾。

第二天,我找了個機會小心翼翼地問隔壁和對門,昨晚是否聽到什麼異動?卻都說沒有聽到。

我更詫異,那麼大的聲音會沒有聽到?那聲音那般淒厲,簡直響徹耳膜,難道會隻有我一個人聽到?這簡直成靈異現象了。

好在,那以後我也再沒有聽到過。

唐僧取經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難,各路妖魔阻撓幹擾,那不過是神話故事裏一種誇張並具象的比喻。其實,那些劫難有的來自於物質的貧乏,路途的坎坷,有的則僅僅來自人心——浮蕩,貪欲,恐懼,畏難,遲疑,嫉妒……種種貪嗔癡欲都是魔障,都會成為取經路上的巨大阻礙。

而我在禪林中不過是個尚未入門的初級學員,想要禪修,也必然會被自己固有的種種劣根性所阻礙吧?而這些障礙,會以種種不合常理的方式表現出來,等待我去一一破解。

比如昏沉,比如洗碗,比如孤邸裏輪番上陣的蛇蟲鼠蟻,比如不翼而飛的禪帳,比如那個無端對我發號施令的女學員……可惜的是,我並不是每一次都能通過考驗。

如果把那晚怪異的貓叫聲,視作一種很玄虛的暗示,那麼我與月桂之間日漸升級卻毫無理由的齟齬,便是最具象的明示了。而我不加掩飾地把這些瑣碎的心思呈於人前,隻是為了說明,每個人都是這樣平凡,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足與私心,也許你在某方麵比我強大很多,又或許你亦有不如我的地方,但究其根本,都隻是一種心障罷了。

若是通過禪修,能掃除這些煩惱嗔怨,該有多麼美好。日本禪書《徒然草》中說:“學習佛教,就是用一生的有閑來忘記世上所有的事。”而我希望可以盡快忘記一切的不美與不善,但要記得所有美好的事物珍藏心間。

隻可惜我定力不足,在禪林中固然不曾證得禪相,出寺後亦未能恒久堅持,一年下來,仍然未得寸進。但不可否認,這十八天的禪修還是在我身上打下了烙印。

這些故事,會在後麵慢慢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