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知道一個人是否可信,最好的方法是先選擇去相信。”好萊塢的電影《海明威與蓋爾霍恩》當中,也有這樣的台詞。至少我的旅行經曆告訴我,這一行台詞,是對的。不過很遺憾,這部片長兩個多小時的電影裏,沒有多少炫目的特技,也沒有成為“大片”的那種氣質。不過,我有耐心,把它看完。
旅行能改變什麼?它能讓你“想象另一種可能的生活”,不至於被充滿周遭的鼓噪的定見所束縛。這就是為什麼我在英國的一家書店中看到旅行書被放在“精神建設”的分類書架上銷售的時候,心有靈犀地微笑了。
夢想能改變什麼?它能讓你保持生活的興致,而不至被不期然卻又經常造訪的低落所攫取,它能讓你抵抗消沉和宿命的侵擾。它能讓你不時描摹出青春年少時的蔥鬱氣息,意識到在生活的蒼白“必需”之外,我們還可以過得多少帶上一點兒毫無功利色彩的美感。
當人們在現實中遭遇到挫折、苦悶和不解與孤獨,便會對遠方產生出一些“自我惻隱”般的向往,中國的“桃花源”如是,希臘的“烏托邦”如是,基督教的“天國”如是,佛教的“蓮花淨土”、“極樂世界”亦如是。
宗教虔誠的時代看似已經過去,兀自成了往生前塵,但是這種向往仍在,人心亦如往常,且更深沉、更劇烈地渴望著撫慰和治愈。是旅行,是那遙渺和未知的遠方,讓我們當中的很多人,隱約感到已經找到了舒展靈魂的法門。
我們興奮地策劃著一次又一次的遠行,熱忱地背起背包奔向大路盡頭的天邊。當我們洞觀別處的生活,知悉別人的苦樂,也照見自己的不甘與不願。這自我惻隱或者移情淡化,在雪落花飄間,在晨昏交替時,讓我們得到了片刻的救贖與寬釋,也仿佛能多少得到些倦鳥歸林般的解脫。我們不能夠也不忍心,言之鑿鑿地說來生與天國不存在,我們不會武斷地確定旅行本無需負載太多意義。不過,旅行如果沒有在你眼角漸增的細紋深處,刻畫上些許自在與從容,仍不過是航空公司積點卡上,那一串空洞的裏程數字。
“此心安處是吾鄉”,修禪詩人蘇東坡,曾經如是吟詠。
時光流逝,有人忙著說服別人,另外一些執著於認清自己。稍微多花一點時間考慮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多花點兒時間來雕琢刻畫與修煉自己,少在意一些別人想看到什麼樣的自己吧。得道理處可心安,拋虛榮時眼更明。更好的自己,其實就在一念之外,堅持或者放棄,仍有選擇。
生活如同一片有著無數分叉小路的寬廣叢林,幸福不是永不迷失,而是善於忽略迷失的痛苦,不停頓地尋找,並懂得享受尋找的過程。
整個世界即是一件恢宏偉大的藝術品,我們既可以懷著無我的“平常心”去觀看,也可以抱著向善的心不斷讓自己,對世界有所增益。這世上有那麼多人生指南,但是我們,卻一路向北。那些認真靜思的旅行者都會認同:旅行的經曆其實一點不值得矜誇或者稱奇,我們隻是順從命運的安排,心向善,腳向前,如此而已。旅行的意義,莫過於此。
活著最大的快樂,不是在聚光燈下秀幸福,而是向最黑暗處尋光明。我們不是看不到陰影,而是更樂於做一麵鏡子,就那麼自顧自地,反射著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