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癡婆薛玲玲突然問向彭宗銘,道:“小娃,你師父半臉神尼傳授你的瓊樓十二曲,酉聲幽澗鳴泉,和戌聲古寺鍾聲。
你可會使用?”
彭宗銘聽得不禁微微一怔,抬眼向老婆看了一下,頷首應聲道:“當然會,薛老前輩你問這些幹什麼?”
癡婆薛玲玲沒有回答彭宗銘的話,還是急急的追問道:“小娃,你記得這酉、戌二聲的功耐如何?”
彭宗銘懷疑地向老婆看了眼,就即應聲道:“如若用太玄銀笛,吹出酉聲幽澗鳴泉時,使人神智恍惚,往事如夢,換用戌聲古寺鍾聲時,苦海浮沉,慈航普渡,給人當頭一棒,擊醒混沱迷蒙。
彭宗銘說到這裏,星眸眨眨,激奇詫異的又問道:“薛老前輩,你老人家問這些幹什麼?”
癡婆薛玲玲頷首應道:“小娃,咱老婆邀你相助,找回逆徒尚可卿,就是要用你吹奏瓊樓十二曲酉、戌二聲。”
彭宗銘聽癡婆薛玲玲此說,心裏不禁又是暗暗一奇,側首看了她一眼。
癡婆薛玲玲這時幽幽地歎了口氣,道:“逆徒尚可卿,叛離師門後,就被離魂魔娘鄭僖所勾誘,賊魔娘把尚可卿擄去後,生恐他以後反複無常,離她而去,於是給他飲服了孟婆離魂湯,將尚可卿原有真性,和他所有往事完全抹煞、遺忘。
“此番老邀你協助,就是要你吹奏你師父半臉神尼,蓋世無儔的瓊樓十二曲其酉、戌二聲,使他聆聽之下,真性回複,往事醒蘇。”
彭宗銘聽癡婆薛玲玲此話後,不由一聲驚哦,喃喃自語般地道:“原來瓊樓十二曲,還有這等妙用。”
癡婆薛玲玲驚愕地朝他看了眼,才喃喃追思似地道:“昔年你師父半臉神尼,造出這套瓊樓十二曲秘門絕學,聲自配合地支十二數,而且每聲音韻的吹出,俱有它每種不同、不可思議的威力,至於、午二聲,不過易於處敵人於死地而已。”
彭宗銘聆聽她說話時,他穎悟絕倫的智慧,已在啟示出他思潮裏尚可發掘到的寶藏。
半晌,才頷首輕哦了聲,似乎因著他思潮的運用,自己已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複。
隨著,他向癡婆薛玲玲看了看,顯得勝任愉快似地道:“薛老前輩,你老人家既有此說,咱們現在就往外方山鹿鳴峰,尋找離魂魔娘鄭僖,找回你失蹤了二十年的徒兒。”
“咱老婆有話在前,先傳你一部分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後,再陪同老身往外方山,尋找離魂魔娘鄭僖。”
彭宗銘頷首稱是。
這時,日上三竿,街上行人漸漸稠密,癡婆薛玲玲攏目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地道:“小娃,咱們先在街上食鋪裏把肚裝滿了,待老婆再找個適當所在,傳你倒轉乾坤三五七。”
說到這裏時,自身大石上站起,踢裏踏拉徑自走在前麵,往直街處而去。
癡婆薛玲玲紅裙下三寸金蓮,光腳不穿襪,最妙的腳上套了一雙二寸不到,後跟磨掉半截的小拖鞋。
滿頭霜雪白發,一身大紅衣裙,再配了這麼一雙光腳小拖鞋,癡婆薛玲玲卻是神色自若,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
彭宗銘看得心裏想笑,當他追隨在她身後,土著鄉民,掩嘴看了在笑的時候,彭宗銘的臉上,卻是—陣陣的發燒發熱。
彭宗銘隨同癡婆薛玲玲,走進一家早市鼎盛的酒肆裏。這時,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畏縮恐懼,擁塞在四周,幾乎使他窒息得透不過氣來。
這家酒肆裏所有的人(包括食客、店夥,和一個坐在櫃台上,年逾半百的者掌櫃),都對他們二人遞過一瞥嘲笑的眼神。
癡婆薛玲玲似乎根本不在乎,大聲的喚過店夥,道:“店家,趕快替咱老婆端上葷素數碟,先來五斤白幹潤潤嘴。”
彭宗銘聽得嚇了一跳,心裏嘀咕道:“原來這位薛老前輩,不但是癡婆,還是一個酒婆。”
癡婆薛玲玲取過店夥端上的白幹,篩了滿杯,咕咕的灌進肚裏。
接著,朝彭宗銘眨眨眼,道:“小娃,咱老婆身懷之學,除了倒轉乾坤三五七還有一套絕藝,你也該學學才是。”
彭宗銘因抵不住四周遞來的嘲笑眼色,俊臉紅紅,半個臉藏在桌下,這時聽癡婆此說,猛抬起頭來,滿含著期待的眼神,囁嚅地道:“晚輩尚希薛老前輩多多栽培,你老人家所說的另—門絕學是什麼?”
癡婆端起滿杯的酒,肅穆鄭重地道:“咱老婆一套倒轉幹坤三五七劍術,敢稱天下無雙,就是這門喝酒,咱僅輸在煙酒茶客癡顏僧酒丐康武手下,所以喝酒這一項,咱老婆敢稱—人之下,萬人之上,亦可以說身懷絕藝之一。”
彭宗銘本來凝神傾聽之際,一聽老婆所說的絕學原來是喝酒,不禁泄了半截氣。
癡婆薛玲玲並不理會他神色變化,還是滔滔不絕地道:“天下凡事,固有其精,才能稱上絕,小娃你該記得咱老婆話才是。”
說到這裏,張嘴把滿杯酒灌進肚裏,接著道:“所以咱老婆這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就贏在精而且絕,再加上—個奇,才能壓倒天下群雄。”
癡婆在自己空杯裏篩了酒,又道:“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第一套斷劍震魄魂歸土三式,你小娃如能學得十分火候,—般武林高手碰上,先折兵刃,再命歸陰。
“第二套瀟湘煙雨風颯颯五式,這套劍術就不簡單了。”
這五式劍招,明式是瑤池生滿、步步生蓮、秋雨梧桐、踏雪尋梅、空穀飛翠,含有春、夏、秋、冬及和之意,然其孕蘊的奧秘,卻是依據東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魂之金、北精之水、意之土,五種奇門生克之變化而成。
“目前此套劍法,能將它攻破的,天下武林正邪前輩,僅隻以精研河圖洛書飲譽武林的煙酒茶客瘋癲僧,雙奇三怪四修羅,條客於七—人而已。”
癡婆一杯在手,意趣盎然,不厭其詳地又道:“第三套安禪歸真轉乾坤,說來更是神奇妙絕。”
“這套劍法,內藏精微無比的奧妙,意能所致,劍隨意變,七式劍招走處,都循著太極、二儀、三才、四象、五行、七巧、八卦、宮等離迷莫測的變化。此劍如能練到爐火純青之境,以眼前天下正邪武林前輩說來,除了尚未傳名江湖的隱世異人外,恐怕少有能與其匹敵。”
癡婆薛玲玲說到這裏,一改往常癡癲詼諧之色,正顏地道:“小娃,當前武林,借菩提門晃,有了一種離奇突異的組織,眼見天下武林,方興未艾,正在掀起一陣極大的變動。你稚齡幼年,身懷絕技,以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今後如若能蕩魔除奸,肩以重任,老身等即使瞑目泉,亦問心自安,含笑地下。”
彭宗銘聆聽癡婆薛玲玲所說,頻頻頷首,道:“晚輩拜受薛老前輩,金科玉律之諭。”
半晌,癡婆薛玲玲醉眼眨眨,又向彭宗銘道:“小娃,咱們吃喝完後,老婆就帶你往離此林口集二十裏,一個叫重陽坡的幽靜處,傳你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
彭宗銘瞠目看著她,鼻裏嗯了聲,癡婆薛玲玲帶了彭宗銘,在離隔林口集地十裏重陽坡的一處幽靜山穀裏,傳授他倒轉乾坤三五七的秘門劍術。
彭宗銘有著迥異於常人的穎悟聰明,使這位浪跡江湖風塵俠隱癡婆薛玲玲,心裏亦不禁僧然驚奇。
癡婆薛玲玲所傳授的一招一式,僅需向他一次示範,彭宗銘隨即能照樣的驀悟出來,雖然倒轉乾坤三五七,乃是一套玄奇莫測,極難學成的劍法,彭宗銘一經過目後,卻是緊記不忘。
所以,不消多天時間,他已從癡婆薛玲玲處,學得倒轉乾坤三五七斷劍震魄魂歸土三式,與瀟湘煙雨風颯颯五式。
癡婆薛玲玲在重陽山穀,傳授他劍法時,彭宗銘以一口帶自魯峰山玉甸穀,師叔紫雲羽士蕭大尹給他的青鋼劍來使用。
癡婆薛玲玲突然想起似的向彭宗銘道:“小娃,展使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時,這等尋常鋼劍,難能使出十成威力,是以,如若你福澤渾厚,最好能得到一口仙家兵器……”
說到這裏,突然低頭沉思半晌,倏地又道:“有了,小娃,這可要看你福緣如何了,當今武林煙酒茶客癡顏僧,雙奇三怪四修羅雙奇之二的梁上客廖清,他詳悉天下神兵,這樣你學的老身所學,越發如同猛虎添翼。”
彭宗銘不甚深解地問道:“薛老前輩,怎地梁上客廖清,詳知天下財富寶藏,而像他自己袋囊裏的一般呢?”
癡婆薛玲玲怪眼眨眨,不耐煩似地朝彭宗銘看了眼,似乎覺得這孩給他知道得太多了,結果還是緩緩地道:“梁上客廖清,蓋代武林有神偷之稱。
他蹤遍天下,浪跡江湖,專門探聽稀世珍品的下落,一旦被他發現某處,或是某地藏有稀世珍寶時,他並不遽然下手。
可是他如果認為需要這樣物品時,任是武林前輩,風塵俠隱之流,亦無法攔得住他。所以,在以一個小偷兒行徑,居然亦身登當今武林正邪前輩人物之列,當然並不偶然,咱老婆跟這小偷兒倒還拉得上幾分交情,所以,往後如有機緣時,向他替你要一口上好寶劍。”
彭宗銘聽得唯唯稱是,心裏卻似乎感到有份兒的不自然,誠然,在童心樸實的心裏,認為偷盜是樁極不光榮的事。
這日,癡婆薛玲玲見他所學的斷劍震魄魂歸士,與瀟湘煙雨風颯颯二套劍法,不但已經穩熟,且已幾達幾份火候。
於是向彭宗銘,道:“小娃,咱老婆欠你的人情債已還了你一部分啦,明兒咱們登程就往外方山鹿鳴峰,等到咱老婆這樁心願了斷,再傳授你安禪歸真轉乾坤的七式絕招變化。”
彭宗銘同了癡婆薛玲玲離了林口集近處的重陽坡,往豫西外方山鹿嗚峰而來。
沿途上,彭宗銘果然從癡婆薛玲玲身上,學到第二種絕學喝酒。
這天兩人來到豫臨汝近處的蘆店坪小鎮,這裏雖是一處趕集小鎮,橫巷直街,倒還十分熱鬧。
蘆店坪小鎮上,蜂腰猿背,疾服勁裝的江湖人物,顯得特別多,幾乎會使人懷疑是武林人物集居的大村堡一般。
癡婆薛玲玲牽了彭宗銘,在街上東眺西望,漫步走到一家酒肆門前,一縷酒香,撩起癡婆滿喉嚨的酒蟲,猛咽了一口口涎,朝彭宗銘道:“小娃,咱們進去喝—杯,殺殺酒蟲再趕路吧!”
彭宗銘漫聲應了聲。
癡婆薛玲玲吩咐店夥端上酒萊,一老一少舉樽對酌起來。
突然,癡婆一手舉杯,—對怪眼朝四周攏了一匝,顯得微微吟哦一怔,倏地轉臉一眨不眨地睇看著彭宗銘一張如同潤玉的俊臉,半響,緩緩道:“小娃,咱老婆還不知道你有幾歲呢!”
彭宗錦被她凝目地看,心裏亦不禁正在暗自詫異,聽她此問,就道:“晚輩今年十三歲了。”
癡婆驚奇的輕唔了一聲,道:“小娃,看你倒有十五歲的樣。”說到這裏,舉杯咕地一聲,把滿杯灑灌進肚裏,—邊篩酒一邊忽地道:“小娃,咱老婆是女的,你是男的,咱們走在一起多不方便。”
彭宗銘聽到這裏,不由啼笑皆非,心道:“癡婆,恁是癡得可愛,咱彭宗銘今年才十三歲,做你曾孫還足足有餘,走在一起難道還有什麼嫌疑。”
心裏這麼想,一對星眸卻滴溜溜的看了她。
癡婆喝了滿杯的酒,煞有其事地又道:“小娃,咱老婆倒想出一個好辦法,你臉膚嫩白,長得又是俊俏出眾,扮裝成一個女-娃兒,倒蠻不錯的。”
彭宗銘聽得俊臉通紅,一臉哭笑不得,囁嚅呐呐地道:“薛老前輩,晚輩是男孩,怎……麼可以做女娃兒呢?”
癡婆薛玲玲臉膚一繃,薄怒道:“一朝為師,終身為父,咱老婆傳你秘門絕學倒轉乾坤三五七,就有半個師父的份兒,你不聽咱老婆話,就是不孝。”
彭宗銘見癡婆,異想天開,想出這麼一個怪主意,知道不答應是不行的,隻有垂頭默語。
二人離開酒肆後,癡婆在鎮上的估衣鋪裏,替他買了一套大花衣褲,走到鎮外靜僻處,叫彭宗銘把女娃兒衣褲換上,自己在他頭上,又替他梳了個發髻。
果然,彭宗錦穿上女裝後,真是一個清麗出塵,絕世無雙的小佳人。
彭宗銘心裏萬分的不願意,可是此番碰上這麼一個癡婆,自己不願意,亦得要願意。
這時,一邊癡婆,亦不禁看得錯愕愣住,半晌,才喃喃囑咐地道:“小娃,咱們現在再回到那鎮上去,你看到那些漢朝你笑時,你亦掩嘴向他微微一笑。”
癡婆薛玲玲說到這裏,就做出一個少女含羞淺笑的模樣給他看。
癡婆接著又道:“那些漢,如果摸你臉兒時,你就以手作劍,出手斷劍震魄魄歸土三式,第一招‘馬走歧山’,磕斷他手臂,他如若有手摸到你胸脯時,你就連走二招,接演‘誤入桃源’,毀掉他一條腿。那些漢,再有進一步無禮時,你倏即展出第三招折劍斷魂,讓他們一個個往閻王老處應卯報到,打得愈凶愈妙。”
彭宗銘驟然俊臉緋紅,結口呐呐,一時間找不著話來回答。
癡婆薛玲玲朝他看了眼,接著又道:“小娃,咱老婆叫你停下時,你才歇手下來,知道嗎?”
彭宗銘星眸眨眨,懷疑地問道:“薛老前輩,要是打出人命來,怎麼辦呢?”
癡婆怪眼一瞪,不耐煩似的道:“小娃兒,咱要你這麼幹,你就這擔做,一切由咱老婆承當,你還怕什麼!”
說到這裏,臉膚一繃,怒衝衝地又道:“蘆店坪上這些家夥,咱就看不順眼,咱老婆看不順眼的人,不死亦叫他們活不了。”
彭宗銘聽得心裏一驚,暗自嘀咕,道:“這位薛老前輩,癡得這麼凶,恁地不講理。”
事實上,癡婆薛玲玲乃是一位風隱異人,武林前輩,雖然有點瘋瘋癲癲,真地叫人看了不順眼,斷然不至於會這等不講理,或許其還有其他內委情形,亦未可知。
癡婆薛玲玲把彭宗銘扮裝妥善,還是帶了他回到這蘆店坪小鎮上。
彭宗銘本來長得豐姿翩翩,一經癡婆替他女裝打扮,更是顯出清麗出塵,風姿絕世。
癡婆人癡敢情心不癡,似乎她替彭宗銘扮裝女娃兒後,她心裏懷有一套全盤計劃。是以,她—手挽了彭宗銘手臂,卻是漫步嫋嫋地行走在直街的鬧處。
彭宗銘這時從他穎悟絕倫的智慧判斷下,似乎稍有猜測出這位薛老前輩,所以叫自己扮成女裝,並非出於瘋癲戲謔,可能有一番用意。
所以,他雖然感到非常的羞澀不安,還是依了老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