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從懷裏掏出這支太玄銀笛,臉上呈現出一縷真摯、誠懇之色,緩緩地道:“彭少俠,此支太玄銀笛,乃是遠古珍品,絕非尋常樂器所能比擬。”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朝這位宅心篤厚的少年人看了一眼,接著又道:“當前武林,已臨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近年來,江湖上突然有菩提門離奇組織的出現,在收攏南北道高手。
老夫從各方麵蛛絲馬跡探聽所得,據說是由幾位昔年息隱的魔頭,重作馮婦,欲將天下武林攏成一脈而組織,不難料到這批牛蛇鬼神的旨意動機若何。
“無辜蒼生,將要籠上一番腥風血雨的浩劫。彭少俠,我等身列武林,蒙受師恩,豈能坐視哀鴻遍野而袖手不理。”
彭宗銘聽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說出此話,頓時茅塞為開,顫聲囁嚅地道:“邵老英雄懷此良智苦心,晚輩豈敢再婉言推辭。”
說到這裏,雙手恭恭敬敬接過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所贈的這支稀世珍品太玄銀笛。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見彭宗銘收下這支太玄銀笛,臉上舒顏,展出一片欣愉之色。
接著含笑的道:“此支太玄銀笛,昔年曾經老夫知音好友博古書生謝寬鑒賞,據他說來,此笛乃是萬古元銀所冶鑄,堅逾精金鋼母,是以,適才在樂器店時,彭少俠運氣吹笛,接連震裂二支,而這支太玄銀笛安然無恙,就是這原故,所以彭少俠佩帶此笛,固然可作樂器使用,必要時還是—口上好兵刃。”
彭宗銘聽之,頻頻道謝不迭。
這時,海天妙音客邵匡元關懷地又問道:“彭少俠,此去欲往何處?”
彭宗銘聽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此問,似乎突然間一股自尊的意識掠過腦海,含糊搪塞地道:“晚輩欲往湘地尋親訪友。”
這時,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捫須沉思之際,突然想到一樁耐人尋味的趣事,含笑地向彭宗銘道:“最近豫境發生了一樁怪事,據說在縣市鎮集各熱鬧所在,用紅綾緞張貼了一個告示,寫的是十歲老閨女,尋找十小丈夫,羞人,羞人等語,在本地白河鎮,亦曾張貼一張。彭少俠,你沿途來時,可曾見到?”
彭宗銘聽得微微—怔,頷首應道:“見到這些告示過。”
他應聲到這裏時,突然心裏掠過一瞥異樣的意識,故意反問,道:“邵老英雄,難道世上真會有這等事情?”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搖頭道:“可能不會是樁尋常的事。說起十歲老閨女,尋找十歲小丈夫一樁趣事,在二十年前,江湖上真有發生過,不過究竟內委是非,局外人就不甚清楚了。”
彭宗銘聽之不由心裏一奇,愣愣地追問道:“邵老英雄,這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道:“說起此人,彭少俠諒亦知道,就是目前名震遐邇正邪前輩煙酒茶客癡癲僧,雙奇三怪四修羅癡婆薛玲玲。”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說到這裏,他心自思忖道:“果然是她!”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著又道:“癡婆薛玲玲有個徒兒,人稱玉郎君尚可卿,那時才十歲,長得已是豐神俊逸,挺拔出群,一身武學,得到他師父癡婆薛玲玲真傳。或許尚可卿受了邪門魔煞的勾誘,突然叛離師門。
“癡婆薛玲玲盛憤激怒之下,天涯追蹤尋找這叛門逆徒,就在這時候,江湖上流傳出十歲老閨女,尋找十歲小丈夫的趣事。”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著又道:“這次傳聞癡婆薛玲玲,行蹤出沒在豫地關洛一帶,而突然各縣鎮市集,出現這個耐人尋昧的告示,可能與癡婆薛玲玲有關。
“癡婆薛玲玲因著尚可卿叛離師門,而謠傳出十歲老閨女,尋找十歲小丈夫的話,引為生平奇恥大辱。為了這句話,癡婆與江湖人物激戰過無數次,而且死了不少高手人物。
“據老夫看來,這次豫地各處所出現的離奇告示,可能她徒兒尚可卿,受邪門前輩的慫恿,向他師父尋釁擾事。”
彭宗銘聽得心自嘀咕,忖道:“師叔想出這麼一個錦囊妙計,卻弄得張冠李戴,馬頭不對驢嘴,要是真激怒了這位薛老前輩,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學不成,恐怕還要送掉性命。”
彭宗銘在白河鎮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處留過一宿,次日道謝他太玄銀笛相贈的盛意,續向豫南而去。
這日,來到鄂、豫交境的一處林口集小鎮,彭宗銘袋囊一摸,寫過字的紅綾緞,就剩下一張,心裏暗自算來,自離白河鎮後,已經張貼了七張。
林口集雖僅是一條直街的小市鎮,這條街上,卻顯得十分熱鬧,白天張貼告示,似乎很不方便。於是他攏目四眺一下,看到直街拐角口一座祠堂邊的石柱,於是他先落下客店,準備夜晚再把告示貼上。
夜晚三更,淡月疏星下,彭宗銘身化一縷輕煙,飛出客店門窗,直向直街詞堂石柱處。
彭宗銘掏出紅綾緞,用漿糊牢牢的粘在石柱上,他夜眼神足,在淡月薄光下,朝著紅綾緞上的字跡,又重新念了一遍:“十歲老閨女,尋找十歲小丈夫,羞人,羞人!”
他念到這裏,自己禁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突然,身背後,一縷出自激怒的哼聲。
彭宗銘一驚之下,猶未轉身時,後麵的人在說話了:“小娃,人小鬼大,咱老婆咬了你鼻,踩了你尾巴。素昧生平的,竟跟咱老婆開了這麼—樁玩笑,你倒說出一個究竟來。”
彭宗銘驚悸之下,心道:“照這說話口吻,分明是癡婆薛老前輩,她什麼時候來到身後,自己竟一點不知道。”
心自嘀咕之際,倏已轉身過來,身跟前站了一位滿頭霜雪白發,一身大紅衣裙的老嫗。彭宗銘急忙抱拳恭禮,道:“老人家莫非就是薛老前輩?”
老嫗手執一根光亮熠熠,似劍非劍的拐杖,嗆啷一聲狠狠的朝地上一跺,大聲喝道:“小娃,咱老婆可不跟你攀親搭眷,快說,你是受了誰支使,來跟咱老婆過不去,你不說一個究竟明白,別怪咱老婆手上這口龍角劍,在你身上刺幾個大窟窿。”
說著,把手裏這根銀拐杖,振臂一掄,呼的一股破風銳聲,恍若銀蛇一瞥,點向彭宗銘頂麵而來。
彭宗銘閃身暴退三步,急急的道:“薛老前輩,君動口不動手,您老乃是武林上鼎鼎大名的前輩人物,可不能仗了武藝,欺侮人家小孩。”
彭宗銘說出這話,果然奏起奇效,老婆手握龍角劍,本待追招向他遞下時,突然收了下來,可是一對眼睛,卻滴溜滾圓,閃出二道晶晶如電的淩芒,氣呼呼的道:“好小,明明是你尋釁擾事,找上咱老婆,還說咱老婆仗了武藝欺侮你。
你這小娃看來年紀還沒有二十歲,十歲老閨女,尋找十歲小丈夫,難道還是你親眼看見的,你說動口不動手,你說來聽著。”
彭宗銘嘻的一笑,緩緩應聲道:“薛老前輩,你要打架,咱可不怕你。”
說到這裏,掏出太玄銀笛,笑嘻嘻的又道:“你用的銀拐杖,咱用的是銀笛,咱們打的時候,誰不能碰到誰,哪個倒下就算輸。”
癡婆薛玲玲聽他說出這話,饒她是位當今武林頂尖兒的前輩人物,亦不禁愕然征住,怒眼圓睜,卻是詫異地道:“小娃,兵刃不碰到身,怎地會倒下來?”
彭宗銘笑嘻嘻的又道:“咱有辦法,可以要你薛老前輩倒下來。”
癡婆薛玲玲怒衝衝地道:“好小,敢情你還懂一點旁門邪法,行,就看你的,要是咱老婆不倒下來,可要小心你的小命兒。”
癡婆薛玲玲說到這裏,瞪眼怒看著彭宗銘,似乎要看看這小娃,使用哪些左道旁門。
彭宗銘嘻嘻笑聲下,用起太玄銀笛,手指按孔,吹奏瓊樓十二曲起來。
這次,他還是從瓊樓十二曲醜聲南江水調起音。
咽嗚嫋嫋之聲,蕩空四播,從醜聲南江水調起,連續吹奏演聲陽春鶯啼、卿聲昆崗鳳鳴、辰聲臨嶽調韻、巳聲滿地風雷……
癡婆薛玲玲初聆笛聲,心神驟然一驚,從這縷笛聲音韻裏,似乎已想起一個昔年故友。
當她一驚的意識甫自掠起腦海時。已感到自己方寸不穩,如醉如癡。
接著,因著這縷笛聲的音律過處,使她覺得心胸激憤盛怒之氣完全消失,眼前仿佛一片和煦。
隨著笛聲音律的轉變,癡婆薛玲玲頓時醍醐灌頂,大覺夢蘇,由於笛聲的激蕩,若輕若重,若急若緩地扣彈著心弦,就在這刹那間,她辨不出人生的恩怨仇恨,究竟有何種區別。
彭宗銘的笛聲,連續不斷的蕩繞著。
這時,她突然感到春雨化水,四周一片肅殺戈伐,使她禁不住心顫神寒。
當彭宗銘吹奏到巳聲,滿地風雷時,驟然間,周圍星月無光,森森淒涼,仿佛因著笛聲的繚繞,飛砂走石,山崩地裂。
癡婆薛玲玲熬忍不住,大叫一聲:“小娃,你究竟是誰?”
彭宗銘如若續吹午聲武彝音時,對方可能五腑離位,心脈遭笛聲所震斷。
彭宗銘用太玄銀笛,吹奏瓊樓十二曲,將這位當今武林一位頂尖兒前輩,趨至這等景象,並非是樁奇跡。
彭宗銘就在巳聲滿地風雷聲斷音,穆肅地道:“晚輩乃是半臉神尼昭元師太之徒,來此豫地,尋訪薛老前輩。”
癡婆薛玲玲聽彭宗銘此說,又不禁掀起鷹胸無名盛怒,大聲道:“好哇,原來你這醜尼姑,派了這麼一個寶貝徒兒,來捉弄咱癡婆。”
癡婆薛玲玲話剛說到這裏,彭宗銘又穆肅地應下道:“薛老前輩切勿怨責家師,就是晚輩亦萬萬不敢。”
癡婆薛玲玲聽彭宗銘此說,不由怒目瞪看了他,恨恨地道:“小娃兒,那麼你張貼了這張見不得人的怪告示,尋找咱老婆幹啥?彭宗銘恭聲應聲道:“奉師門之諭;特來尋找薛老前輩,索回玉麝香而已。”
癡婆薛玲玲聽彭宗銘此說,倒是意外的一震,喃喃詫異地道:“玉麝香早已用完。”
她話語了聲,頷首輕哦,倏地抬眼向彭宗銘看了眼,道:“小娃,你師父既然有事相求,何必轉彎抹角,耍這麼一套花腔,小娃有什麼事情,你說吧!”
彭宗銘噗的一聲,雙膝跪在地上,道:“求薛老前輩,以倒轉幹坤三五七劍術相傳。”
癡婆薛玲玲聽這小娃兒提出這樁要求,誠然出自她意料之外,當時驀被錯愕怔住。
半晌,才詫異地問道:“小娃,人小鬼大,你貼出這張怪告示,尋找咱老婆,原來是這樁事。”
彭宗銘聽她說出此話,卻捉摸不到這老婆語意是怒是嗔。
癡婆薛玲玲雖然是個玩世不恭,遊戲三昧的風塵奇人,敢情彭宗銘提起求學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之事,似乎刺透了她心頭痛事。
是以,經過半晌,喟然歎了口氣,才緩緩地道:“小娃,你師父半臉神尼昭元師太,乃是咱老婆一位方外知音,按說她徒兒來老身處求藝,咱老婆怎會有推拒之理。”
癡婆薛玲玲說到這裏時,臉上微微透出一層黯淡悲恨之色,接著又道:“咱老婆這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平生隻傳授過一人,就是二十年前,叛門離師的逆徒尚可卿。雖然他當時並未得到老身真傳,僅乎膚淺功夫而已,可已傷透了咱老婆的心。”
突然,她朝跪在地上的彭宗銘看了一眼,似乎責備般地道:“小娃,跪在地上幹什麼,人矮了半裁,還能學什麼劍術。”
彭宗銘被她說得滿臉通紅,心裏卻是啼笑皆非,暗自思忖道:“這位薛老前輩,果然有點癡的味道,咱尊重你乃是一位武林前輩,才跪在地上跟你說話。”
彭宗銘從地上站起,細細體味她剛才說話話意,似乎有幾分願意成全自己。
這時他恭敬如儀的站立一邊。
癡婆薛玲玲垂首似乎在沉思著一件事,突然,抬眼朝他看了一下,道:“小娃,看在你師父醜尼姑份上,傳授你倒轉乾坤三五七不難,不過咱老婆話得先說明白,你先要替老身完成一樁心願。”
彭宗銘聽得心自暗暗一怔,不知這位薛老前輩,出的什麼難題,不由激奇的問道:“不知薛老前輩,有什麼諭示吩咐?”
癡婆薛玲玲臉上晴雨之色瞬變,忽地搖頭又道:“慢著,咱老婆先傳授你一部份,待你替老身了斷這樁心願後,再將整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全部傳給你。別讓醜尼姑知道了,還說咱老婆故意作難晚輩。”
這時,癡婆薛玲玲靠了祠堂邊的大石上坐下,才緩緩地道:“這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乃是咱老婆所獨創的秘門絕學,正像你師父半臉神尼,一生精研所學的瓊樓十二曲相似,倒轉乾坤三五七卻是三套秘門劍術連貫的稱呼。”
癡婆薛玲玲接著又道:“這三套劍術,第一套斷劍震魄魂歸土,它裏麵含有‘馬走歧山、誤入桃源、折劍斷魂’三式絕學。
“第二套是瀟湘煙雨風颯颯,這套劍術裏,又分有五種招式,乃是‘瑤池春滿、步步生蓮、秋酒梧桐、踏雪尋梅、空穀飛翠’五手絕招。
“第三種,亦是倒轉乾坤三五七,威力最大的一套,咱老婆替它取名叫安禪歸真轉乾坤,這套劍術有七種招式,是‘寒鬆臥穀、飛穿梭、玉蟾漏枝、花徑迷蹤、日浴海天、華嶽飛峰、全真歸穴’等七式變化。”
這時,癡婆薛玲玲接著又道:“這三套劍術,分含了三五七式的玄奇招式,是以,咱老婆把它統稱為倒轉乾坤三五七,這就是這劍術名稱的由來。
“昔年叛門離師逆徒尚可卿,隻僅學得倒轉乾坤三五七,斷劍震魄魂歸土三式而已。
“老身所說心願一樁,就是找回失蹤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此番既有醜尼姑半臉神尼一份人情,咱老婆先傳授你倒轉乾坤三五七,第一套斷劍震魄魂歸土,與第二套瀟湘煙雨風颯颯。
“如若你能協助老身找回失蹤了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咱老婆再將這秘門劍術第三套安禪歸真轉乾坤傾囊相傳。”
彭宗銘聽癡婆薛玲玲此話,不禁瞠目,喃喃激奇地問道:“薛老前輩,尚可卿沒有行蹤落處,人海茫茫,叫晚輩向哪兒去找呢?”
癡婆薛玲玲頷首道:“小娃,你別慌,咱老婆叫你去找人,當然有他落腳去處。
經老身二十年來追蹤偵訪,逆徒尚可卿,被一位聲譽之盛不下老身—輩的煙酒茶客癡顏僧,雙奇三怪四修羅眾領導武林人物的離魂魔娘鄭僖所擄,現在此地豫境外方山鹿鳴峰。”
彭宗銘聽得劍眉一皺,懷疑地道:“薛老前輩,既知尚可卿行蹤去處,怎地不去將他要回來,晚輩膚淺末枝,除了師父所傳授的瓊樓十二曲外,其他沒有可用之處,如何能有協助薛老前輩之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