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宗銘這曲戌聲古寺鍾聲音律猶未吹完,離魂魔娘鄭僖飲服自己孟婆離魂湯後,迷失真性的怪病,已完全治愈過來。
她上顯出一片驚奇、怨憤、驚悸、惶恐之色,晃晃搖搖從坐椅站起,睜大了眼睛,直看著手執太玄銀笛吹奏的彭宗銘,誠然,這時她整個的神智、意識,已被這笛聲所控製,漸漸地流下淚來。
這間石屋裏,除離魂魔娘鄭僖外,尚有歐婉麗和吳碧影,這次彭宗銘所奏的,乃是瓊樓十二曲酉聲幽澗鳴泉和成聲古寺鍾聲二曲,而這二曲的效用是神智恍惚,往事如夢,苦海浮沉,慈航普渡而已。
歐婉麗和吳碧影乃是玉潔冰清的少女,除了一寸芳心,憧憬著少女初戀的愛外,沒有不可告人的事。
是以,她們兩人聽到這二曲音律後,卻是感到心猿意馬,神無主,幾乎設法控製少女的矜持,而撲向彭宗銘跟前。
至於離魂魔娘鄭僖,她乃是混闖江湖數十年,是個倍經風霜的武林人物,她一肚所盛放不可告人的秘密,卻是不勝枚舉而駭人聞聽。
而這次因著瓊樓十二曲戌聲,古寺鍾聲的音韻,繚繞在她周圍,控製了她理智與意識,使她無法控製住自己而在嚶嚶飲泣傾訴出來。
其包括了一樁駭人聽聞的秘密,囈語似的聲音,隱隱還聽出,似乎昔年她師父是遭害在目前菩提門三大掌門之一,她師姊珠蕊宮主卓英的手裏,她矢誌要替師父報這樁血海深冤。
如若不是瓊樓十二曲戌聲古寺鍾聲神奇玄妙的力量,使離魂魔娘鄭僖自己說出這話,武林上還有這樁駭人秘聞。
就在彭宗銘笛聲落,不過半晌離魂魔娘鄭僖猛抬頭朝他們三人掃過一瞥,倏地一縷怨毒而激怒的眸神,盯看在彭宗銘臉上,厲聲冷冷地道:“小娃兒,外方山鹿鳴峰公案未了,此番老娘又栽在你手裏,你方才吹奏武林絕無僅有的音律武學,難道是半臉神尼昭元師大徒兒?”
彭宗銘微微頷首,含笑道:“不敢隱瞞鄭老前輩,正是晚輩彭宗銘之恩師。”
離魂魔娘鄭僖聽他此說,倏地旋首朝身後歐婉麗看了眼,還是厲聲沉峻地道:“小娃兒,你來此菩提門總壇百拉峰山麓老娘的石屋,敢情是要來營救這小女?”
彭宗銘還是微微一笑,卻是十分恭禮的道:“晚輩不敢,你老人家自己誤飲孟婆離魂湯,記憶力喪失,晚輩用瓊樓十二曲酉聲幽澗鳴泉和成聲古寺鍾聲二曲音律,將你老人家怪症治愈過來,誠然,你患病時所說的話,不會很快就忘掉。”
離魂魔娘鄭僖怒目一瞪,不耐煩似地晚聲道:“小娃兒,老娘說過什麼話?”
彭宗銘含有某種用意似地朝離歐婉麗和吳碧影看了眼,肅穆含了一絲微笑,緩緩地道:“請你老人家協助晚輩等三人,撲滅今日武林敗類菩提門人。”
離魂魔娘鄭僖聽他說到這裏,陡然昂首一陣嘿嘿嘿冷笑,厲聲道:“小娃兒,你光天白日說夢話,你不知老娘就是菩提門人物?”
離魂魔娘鄭僖冷笑聲後,話才說到這裏,彭宗銘接著哈哈哈一陣狂笑,他這陣笑聲,音魄渾厚,阻止了她該要說下去的話。
彭宗銘笑聲甫落,旋首朝手裏已執握兵刃的歐婉麗和吳碧影看了眼,接著大聲道:“鄭老前輩,我等三人今日以晚輩之禮,向你進言,晚輩師承來曆你已知道……”
說到這裏,指了歐婉麗、吳碧影二人道:“婉麗姑娘的身世來曆你已知道,這位吳碧影姑娘,乃是息隱南海八禾島一位武林俠隱蒼鬆睡客羅奇老前輩高足。”
彭宗銘說出吳碧影師承來曆,離魂魔娘鄭僖顯得一怔的多看了她一眼。
彭宗銘接著道:“你老人家失去武林前輩的身分,竟以孟婆離魂湯毒物,給婉麗姑娘飲服,焉知天意使然,害人反害自己,自己飲下這駭人毒物。
“晚輩等三人不但沒興師問罪,伸討你老人家罪狀,晚輩更以瓊樓十二曲音律秘學,把你治救過來。”
彭宗銘說話時,離魂魔娘鄭僖激怒盛憤的臉肌上,已蓋上一層羞愧不安之色。
彭宗銘柔和地抬頭朝她看了眼,接著道:“晚輩吹奏瓊樓十二曲音律時,你老人家吐露了多極不可告人的駭人秘事,不但用銀虺毒蛇,殺害親夫蛇郎君田申,而且因著要報師姊珠蕊宮主卓英叛門弑師之仇,才投入菩提門。”
彭宗銘說到這裏時,離魂魔娘鄭僖臉肌蒼白,身形晃搖,跌退數步。
彭宗銘曉以大義,接著又緩緩地道:“據武林傳聞,蛇郎君田申生前豢養毒蛇,殺害無數無辜生靈(這段事過去梁上客廖清,曾有說起過,是以他才知道),以武林正義說來,雖喪命在自己枕上人之手,卻是死不足惜。
“你老人家為了要報師門血海之仇,才委屈求全,投入菩提門,為要取得你師姊珠蕊宮主卓英之信任,不得不虛以詞色,做了幾樁令正派武林人物,所不齒的事出來。”
這時,彭宗銘星眸突然射出,二道冷電似的精芒,低聲冷冷的又道:“晚輩說話到此,先向你老人家告罪。
此番你如若伸雪你姊珠世宮主卓英叛門弑師之仇,晚輩等三人忝為武林人,共同伸討江湖敗類。
“如若你老人家不顧武林節義,晚輩等三人,亦願負上目無尊長之嫌,就在這石屋跟你困獸一鬥。”
彭宗銘不亢不卑說出這話,離魂魔娘鄭僖聽了,臉上神色,瞬息千變,她朝手執長劍的歐婉麗和吳碧影看了眼,又向彭宗銘看了下,突然幽鬱地輕歎了一口氣。
這時,仿佛有某種痛苦,湧起她心頭,陡地坐落椅上伏在桌上,掀肩痛哭起來。
歐婉麗倏地收起寶劍,移步到她跟前,纖手輕撫在她肩背處,柔聲緩和地道:“媽,過去事情都別談了,婉麗自幼喪母。從未得到過母親的愛護,你老人家不嫌棄的話,就收婉麗做女兒吧。”
歐婉麗說到這裏,不由一股辛酸湧起心頭,珠淚簌簌不止的掉下來。
歐婉麗突然會認離魂魔娘鄭僖做義母,更出於彭宗銘和吳碧影的意料之外。
離魂魔娘鄭僖心頭正值悲苦之間,歐婉麗叫她—聲媽,不禁使她渾身一顫,猛抬頭,一對珠淚盈眶的鳳眸,出神似地凝視著她,嘴裏喃喃囈語似地道:“孩……你……你做我女兒?”
歐婉麗一張雨洗海棠的纖臉,展出一縷甜笑,點頭道:“媽,過去的讓她過去,以後婉麗會孝順你。”
說到這裏,指著彭宗銘和吳碧影又道:“媽,你跟我們在—起,我們會過很快樂的日。”
離魂魔娘鄭僖鳳眸噙淚,不勝感觸的搖頭道:“孩,我不配做你媽,我一身都是罪……我……”
話沒說完,二手把歐婉麗摟進懷裏,嚶嚶悲啼起來。
這時,吳碧影取過—塊手帕,鄭僖她接過吳碧影巾布感激似地朝她看了眼,突然,旋首向彭宗銘道:“彭小俠,你和這位碧影姑娘,來到這裏前,有沒上過西傾山百拉峰菩提門總壇的天池玉闕?”
彭宗銘就將白雲山從武林前輩,來西傾山經過情形,說細的說了—遍。
歐婉麗聽父親遭陷天池玉闕前的朝陽三石怪陣裏,急得哇的失聲痛哭起來。
離魂魔娘鄭僖一手摟過歐婉麗細腰,安慰的道:“孩,別慌,儒俠歐老英雄既是媽的親家,還會叫他老人家吃虧,待媽想個主意出來。”
離魂魔娘鄭僖旋目朝彭宗銘、吳碧影看了看,又向身邊的歐婉麗看了下,柳眉深鎖,似乎陷入極度的沉思。
半晌,才抬頭緩緩的道:“我伴你等上西傾山百拉峰,菩提門總壇的天池玉闕。”
說到這裏,朝三人注神的看了瞥,鄭重叮囑的又道:“不過此上菩提門總壇,你們三人不能魯莽行事,必須要聽老身的話。”
離魂魔娘鄭僖說這話,彭宗銘首先應聲答道:“晚輩等三人,全憑你老人家吩咐就是。”
離魂魔娘鄭僖微微點頭,滿意的看了他一眼,接著道:“西傾山百拉峰菩提門總壇的置防,不下於龍潭虎穴,尤其天池玉闕前的朝陽三石怪陣,並非出於河圖洛書奇門八卦之陣式,乃因著西傾山百拉峰山勢之形成,而造成這光怪陸離的陣勢變化。
“是以,我等此入百拉峰菩提門總壇,雖有老身內線帶領,卻不能全憑身懷武學,需得見機行事才對。”
三人聽得唯唯稱是。
歐婉麗這時心間不安至極,是以喃喃的又向離魂魔娘鄭僖道:“幹娘,你用什麼辦法,把他們幾位老人家救出來呢?”
敢情,這時離魂魔娘鄭僖可能因著眼前的事,已擾亂了她心緒的寧靜。是以,歐婉麗向她問這話,就即歎了口氣道:“孩,你別這麼追問,到時幹娘自會想辦法。”
說著時,突然自己輕輕的唔了聲,接著道:“珠蕊宮主卓英叫你幹娘替她研製金果銀花汁,可能就是用在對付你爹,和其他幾位武林前輩身上,現在突然有了這麼一個轉變,你幹娘在金果銀花汁裏,另外再摻和一點東西,你爹和幾位老英雄就不礙事了。”
離魂魔娘鄭僖跟歐婉麗說話時,旁邊的彭宗銘和吳碧影,聽得卻是困惑、迷惘至極。他們心裏雖然納悶不已,卻怕這位鄭老前輩見怪,隻有悶在肚裏,不敢問她。
離魂魔娘鄭僖說後,從坐椅站起,走到石屋的層裏牆壁處,隻見她用手指在牆角處輕輕一按,牆壁上彈出一扇尺來見方的小門。
原來這堵石牆有夾層的特異裝置,裏麵滿放著大小瓶罐,仿佛裏麵裝有各種離奇珍藥。
歐婉麗在她身後看到不禁心裏駭然一奇,忖道:“原來幹娘還有這麼一個秘密裝置,難怪上次她喝下孟婆離魂湯,真性迷失時,自己找不著她這個藏著藥物的所在。”
離魂魔娘鄭僖二手伸進石壁夾牆,在尺來見方的藏珍處,開瓶倒罐,摸索了半天,才從裏麵取出一隻三四寸高懸膽似的玉瓷瓶和一隻僅指拇大玉製小瓶。
一手把石壁上這扇小門關了,旋首朝他們三人笑了笑,微微籲了口氣道:“行啦,用了現在的金果銀花汁,就能把他們幾位老英雄,救離百拉峰菩提門總壇了。”
彭宗銘聽得心頭一愕,忖道:“這位鄭老前輩說得真怪,她自己配製的金果銀花汁藥物,怎地又分現在和過去呢,而且是她師姊當今菩提門三大掌門之一,珠蕊宮主卓英命她配製的。”
當他想到這裏時,陡然一瞥意識掠過腦際,不由抽了個寒噤,這時他心裏又嘀咕不安的想道:“可能以前珠蕊宮主卓英命她配製的金果銀花汁,是另外—種毒物,專來加害在陷入菩提門武林人物的,這次因著這位離魂魔娘鄭僖前輩,心向善處,而將這金果銀花汁毒物,又換了仿單。”
彭宗銘心裏暗自沉思時,離魂魔娘鄭僖朝身邊的歐婉麗微微吟了聲,道:“孩,你不必易容化裝,上次菩提門眾人,往黔北白雲山去時,除了你幹娘會過你外,他們可說都不認識你,你就現在這樣裝飾行了。”
說著時,又向彭宗銘和吳碧影道:“彭少俠和碧影姑娘,這次上百拉峰菩提門總壇,暫時可得要委屈你們二人了。”
二人聽得微微一愕。
離魂魔娘鄭僖一邊收拾東西,—邊向二人解釋似的道:“你們這次來西傾山百拉峰,據彭少俠說來,你們已闖進百拉峰一次,可能這些菩提門嘍羅間,會有認識你們的,是以,依老身看來,你們兩人還是用眼前這樣農家裝扮。”
說到這裏,含了一縷歉意的微笑,又道:“要委屈你們兩人,做咱們娘兒倆差喚的小廝和丫環。”
離魂魔娘鄭僖帶了歐婉麗、彭宗銘和吳碧影三人,離開那間石屋,往西傾山百拉峰而來,沿途上,她又囑咐了彭宗銘等三人一番話。
這次因著離魂魔娘鄭僖的帶領,他們上百拉峰的山徑小道,跟以前彭宗銘和吳碧影所走的又換了—條,尤其在他們奮使輕功的行程,並沒費很多時間,就到了百拉峰登菩提門總壇的山麓。
彭宗銘仰首看去,危崖削壁,山巔陡立,間夾了一條迂回曲折的羊腸小道,小道的兩邊,怪石嶙峋,錯岩崢嶸。
這時他心裏暗自思忖道:“這次鄭老前輩所帶領的路,要比以前自己跟影姊登百拉峰的山徑雄險得多了。”
離魂魔娘鄭僖帶了彭宗銘、歐婉麗、吳碧影三人,攀登西傾山百拉峰山麓一角而上,隻見她身形矯捷,攀登這些迂回曲折的山徑小道時,恍若猿猴狸奴,一眨眼間,已撲出四五丈外,數次把他們拋落在後麵。
彭宗銘這時不禁感觸的思忖,道:“可能是天意使然,武林上才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奇跡變化,會把這身懷絕學,陰譎狠毒的離魂魔娘鄭僖,攏入正派人物這邊來,要不然,不知又要有多少無辜生靈化為塗炭。”
四人行到峰腰轉角處,攏目看去,前麵山徑小道已遭石壁堵死,再沒有可以往前的路了。歐婉麗不安地輕哦了聲問離魂魔娘鄭僖道:“幹娘,咱們會不會走錯路啦?”
離魂魔娘鄭僖沒有回答,她旋目四周看了看,突然嚎嗓一聲長嘯,敢情這縷嘯聲出自她紫府丹田之力,是以,嘯聲過處,響遏行雲,把身邊的彭宗銘等三人,震得耳膜嗡嗡直晌。
三人正值錯愕一怔時,忽地傳來一陣轟隆隆巨響,眼前這堵石壁,似乎在鬼斧神工下,突然漸漸地移開,成了一扇—人通過的小門。
彭宗銘訝異的看了離魂魔娘鄭僖後影一瞥,正要開口問她時。
離魂魔娘鄭僖旋目向三人道:“咱們從這扇石壁小門進去,就是菩提門總壇第二道關隘飛鳳壇了。”
彭宗銘突然想起驚奇地問道:“鄭老前輩,百拉峰菩提門總壇外圍的第一道關隘,處菩提門總堂分別把守的地方,咱們還沒有經過呢?”
離魂魔娘鄭僖進入這扇小門後,聽彭宗銘此問,點頭嗯了聲,道:“這扇石壁小門,並非給外人使用的,是百拉峰極北處的—個秘密進出要道,是以不需經處總堂把守處,就能抵飛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