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感覺到,無論年齡大小,成為一個孤兒對一個人都是個巨大的痛苦。當猶太族傳統的七日服喪期結束之後,我很快回到了工作崗位,希冀忙碌的工作能讓我忘記悲痛。然而,父母的音容笑貌,他們的生活,甚至是他們去世時的場景仍不斷浮現在我眼前,惱怒不斷侵蝕著我。當我慢慢開始克服悲痛的時候,我去看望還住在父母公寓的阿姆農,空蕩蕩的房子又一次將我推回到情感的漩渦,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當年10月贖罪日戰爭B爆發。當時國家麵臨了1948年獨立戰爭以來最大的危機,我個人的悲痛也暫時被放在一邊。

整個國家處於極度震驚當中:阿拉伯人如此徹底地襲擊了我們猶太超人,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在西奈,埃及人越過蘇伊士運河,滲透到了半島深處。一直以來,以色列相信自己戰無不勝,有運河的天然屏障和所謂的“巴列夫防線”,戰爭的爆發標誌著這些信仰的垮台,就像曆史上法國的馬其諾防線和其他類似看似牢不可破的防禦工事一樣。然而現實是,敵軍輕而易舉地越過它,直接威脅到了以色列國家的生死存亡,以色列政治和軍事領導人心中的主要防禦屏障被打碎了。

當時,馬蒂亞在特拉維夫工作,而我隻是個平頭百姓,等待著被招募到預備役部隊,然而並沒有人來招募。我非常納悶,這樣的時候怎麼可能不需要武器方麵的專家?這說不過去,我幾乎失去耐心,不過正懷著我們第二個孩子的馬蒂亞勸我耐心些,她推斷如果部隊真的需要我,他們會找到我的。我變得焦躁不安,渴望著能像以前那樣重新參與到部隊工作當中。外麵的戰爭如火如荼,而我怎能安坐家中置身事外呢?

如今,我們認識到了1967年六日戰爭和1973年贖罪日戰爭之間的關鍵區別,那就是1967年早在戰爭爆發前,預備役部隊已經召集到位了,而1973年這場戰爭開始得很突然,總參謀部甚至有些驚慌失措;並且,1967年的戰役發生在敵方領土,而這次卻發生在我方領土,埃及人的進攻如此出人意料,彼此的防線交織在一起。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軍事指揮部當然不願意冒風險把我們送到前線去為坦克拍照。

戰爭已經進行了四五天,而我們還沒有得到任何指令,隻能待在家裏。無所事事地等待著,也不知道外麵的情形,這實在是令人沮喪的經曆。第六天的早上,我終於忍不住了,沒有去埃坦-戈申的辦公室,而是徑直去了國防部的軍事大樓請求調動。很快,他們就同意了。一兩天後,我們整個團隊被召集起來,並派往前線,從事與六日戰爭時一樣的工作。

巧合的是,我們起先也是開赴戈蘭高地,很快就發現我們處於危險當中。我們正經過的道路以及整個周圍的區域都還在遭受敘利亞炮兵的轟炸。盡管前線已經突破以色列並延伸到了敘利亞,但至少不再是偏遠的西奈,這樣我們偶爾能離開戈蘭高地的戰場去休息一下,即使不在自己家裏,但至少是在以色列境內。一天晚上,我打算睡在阿耶萊特哈夏哈爾基布茲,傍晚時分我先趕到伊夫塔赫基布茲看望烏裏和他的家人。我們兄弟見麵,分外開心,一起聊了很多,其中也聊到了父親。我驚奇地發現,烏裏和父親是那樣地相像,這是我以前未曾注意到的。

“父親在這場蒙羞的戰爭之前去世,對他個人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烏裏平靜地說道,看得出烏裏已經習慣了父親的離去,不再那麼悲傷,而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習慣呢?

臨走前,整個伊夫塔赫基布茲的人都聚集起來,為即將返回戰區的英勇戰士羅尼告別,烏裏的5個孩子則對來接我的軍用吉普車充滿好奇,一會兒上去,一會兒下來,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我手裏握著槍,儼然是一位真正的戰士。就在我跳上座位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槍從車上掉了下來,司機在確認沒有人受傷之後,重新發動了汽車。我係上安全帶,略感不安地轉身去看烏裏,他緊緊抱著自己的頭,晃動著,麵上帶著笑,我的侄子們也跟著向我告別。好吧,又隻剩下這些槍支和我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