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濃煙彌漫在這幢早已廢棄的房子裏,夏北風一個人跪在地板上,撥~弄著正在燃燒的紙堆,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身邊的靈位,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
“小天這次也不願意跟我一起來。我之前跟你說過吧,他已經徹底的變成一個廢柴宅男了,真不知道我們這麼多年在他身上花了這麼多錢養他這麼大有什麼用。”
“整天就窩在沙發裏吃吃吃玩玩玩,我要在家還得給他做飯。小崽子還不吃隔夜的飯,不好吃他也要扔筷子。你說要是早知道能生出這麼個玩意,還不如當時直接把他掐死算了,是吧。”
他低著頭,低笑了一聲,將地上的一疊紙抖開,讓它們可以徹底的燃燒。
“不過上次我出車禍的時候他又為了我跑出來跟別人打了一架,還算是有點良心,沒白養他。”
“他現在可好了,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一天到晚都不怎麼動,也沒見胖,我有個哥們,家裏有個侄子跟小天差不多大,也是整天在家打遊戲看電視的,現在三百多斤了,走幾步都要扶著牆喘大氣。咱們家這個看著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出去跑啊跳啊的也沒見過他累,真是不知道他那麼多東西都吃到哪去了,簡直就是變~態發育,你說是不是?”
“他現在真的挺好的啊,你不用擔心……嗯,我也挺好的,老頭也不錯,看著一點都不像五十多歲的人。特別精神,整天跟年輕人混在一塊,比我還會玩。”
“據說他在學校還有小姑娘給他偷偷地遞情書!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你還不了解嗎?也就是嘴上說說,肯定不會來真的。”
“我們倆把你的寶貝小兒子好好地養大了,雖然長得有點歪,但是總算沒走邪路,我們也就由著他了,你放心了沒有?”
“不放心也沒用了,反正現在他也是在我手裏管著的,你有什麼意見也隻能自己憋著……”
在他斷斷續續的話語裏,那一大捆黃色的紙錢漸漸地燃燒殆盡,隻留下了滿地的灰白色紙灰。
寒風呼嘯著從門口湧進,帶著尖銳的怪聲,從他身邊繞過一圈,又從房子另一邊的窗戶中溜走。
靈位前的香也燃到了盡頭,白色的燭淚在燭台下方堆成了一堆。
夏北風拍了拍身上的紙灰,站起身來。
“行了,差不多快燒完了,我也該走了。”
他猶豫著看了一眼腳下的靈位,又歎了一口氣:“這差不多也是我最後一次能來這看你了,以後的話估計就要看我什麼時候能回老家了。真是的,那麼遠,誰知道多長時間能回去一次。”
“你也不用惦記我們,我們都挺好的,該走的話就快點走吧。你說你當初要是直接走,不一直留在這的話,現在差不多都能當老頭的學生了,沒準還能來個再續前緣夕陽紅什麼的……一樹梨花壓海棠嘛啊哈哈哈!”
“這話我說著好像不太好是吧。不過你也真是的,小天那個小崽子到底有什麼好惦記的,趕緊該幹嘛就幹嘛去吧,你再不走老頭可真的要不行了你知道嗎?”
“唉!又說多了,我這就收拾東西走了。你也不要送我了,這外麵本來就下雪,你再來送我我就更冷了,也不怕把你兒子凍死!”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地上的燭台香爐一樣一樣的收進背包裏,最後又把靈位重新包好,小心翼翼的裝進背包夾層裏。
那堆紙灰中最後一縷火苗也熄滅了,一縷細細的濃煙從灰燼中升起,直直的衝向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一盞支離破碎的水晶吊燈隨著升騰的濃煙輕輕的晃動著,殘留的水晶掛飾互相撞擊著,發出細碎的聲響。
角落裏一塊玻璃碎片上閃過了一個女人蒼白卻豔~麗的麵孔。
夏北風抬腿向還在冒著濃煙的紙灰踩去,腳下用力的碾了幾下,確定裏麵的火星已經徹底的熄滅了以後,才鬆了一口氣。
他再一次抬頭環顧了一圈周圍,望著自己曾經的家,憂鬱的歎了口氣。
一個輕飄飄的黑色影子從背後向他接近著。
那是一個沒有雙~腿,隻穿著一條黑色紗裙的女人,啊不,是女鬼。
她看著不過二十歲出頭,死的時候應該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紀,即便現在臉色青白的可怕,卻依舊能看出當初的明豔。
夏北風沒由來的打了個冷顫。
他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衣,呼出了一口白氣。
黑色的身影停在了他背後,緩緩地伸出了一雙和她的臉色一般,泛著青灰死氣的手臂。
那雙手臂細細白白的,宛如兩截盛夏的湖中撈出的蓮藕,隻是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破壞了應有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