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裏傳來的聲音並不大,聽上去也比在三樓遇到的用指甲劃拉地板的女鬼搞出來的聲音悅耳的多。
輕緩的,溫柔的,帶著某種堪稱優雅的節奏感。
夾雜著一個低低的女聲狀似隨意的哼著一段不知名的旋律。
聽上去不像是一個被關在太平間裏的惡鬼,反而像是一個溫柔的女作曲家一邊打著拍子一邊哼歌,尋找著創作靈感。
那點兒調子斷斷續續的,卻讓聽到的人無端的感覺到一陣安寧,緊張的心情隨著她一下一下的敲擊聲放鬆下來。
夏北風握著葉天朗衣袖的手一點點的鬆開了,他盯著太平間緊閉的金屬門,試探性的向前邁出了一步。
葉天朗本來正緊張的防備著不知何時能從太平間中衝出的怪物,在聽到那若有若無的女聲之後,也不知怎麼的,腦子裏那根緊繃了許久的弦一下子鬆開了。
一股疲倦的感覺湧上了心頭,身邊冰冷的空氣也似乎溫暖了起來,讓他忍不住就這麼直接找個角落睡過去。
直到夏北風在他身邊動了一下,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手疾眼快的眼神空洞的小孩抓回了自己的身邊。
“醒醒!”
他搖著小孩的肩膀,同時狠狠的搖了搖自己的頭,清醒了一下自己的腦子:“別聽這個聲音了!”
夏北風向前的腳步被阻止了之後,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他迷茫的抬起頭,看著身邊的男人,聲音有點發抖:“葉哥……剛剛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
葉天朗一手扯著夏北風的衣領,另一隻手縮在衣袖裏,狠狠的握成了拳頭,掐住自己手上的肉試圖保持清醒:“總之你別聽就是了,你天哥一會兒揪下來了,在那之前我們倆先什麼都別管。”
太平間裏誘~惑著他們的“女人”,也可能是別的什麼玩意。在這段對話發生之後,並沒有焦躁,依舊保持著原本的頻率,一下一下的敲著金屬門,隻是哼曲兒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清晰了些。
也沒有清晰太多,給人的感覺依舊遙遠而又縹緲。仿佛一個被薄霧遮掩著的仙女,你明知道她就站在那片白霧的後麵,甚至能夠看到她窈窕的身姿,卻怎麼跑都無法穿越眼前的白霧,一睹她的真容。
這樣反而更容易讓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總有人願意追逐著一個模糊的影子,為一個永遠到達不了的目標而獻出自己的生命,以及靈魂。
葉天朗在壓住了夏北風的動作之後,緊張的拉著他後退了兩步,站在上樓的樓梯台階上,遙遙的望著泛著銀色光輝的金屬大門,警惕著裏麵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東西。
那輕柔的聲音依舊不依不饒的在兩人的耳邊環繞著。盡管按住了小孩的動作,可葉天朗自己卻依舊抑製不住心底的向往,幾乎每隔幾秒鍾都要動一下“幹脆過去看看到底是誰在唱歌”的念頭。
他隻能依靠著自己的意誌力來控製身體,一方麵被這輕柔的歌聲呼喚出了睡意,精神處於一種極度放鬆的狀態,另一方麵又不得不提醒自己,集中精力,保持緊張,不要被下麵的聲音誘~惑了。
輕緩的歌聲回蕩在昏暗的地下室裏。這聲音不似平日裏人們想象中鬼魅妖精那種充滿了誘~惑的歌聲,音色雖然有些沙啞,卻不性~感,甚至讓人聽不出哪怕一點兒情~欲的味道,也沒有能夠令人警惕的侵略感。雖然有些冷冽,卻更顯無害,讓人一聽就忍不住心生好感,進而開始同情起發出聲音的女人。
那是一種純淨的,憂鬱的,困惑中帶著些歡喜,混雜了期待與失望,名為思念的情緒。
葉天朗聽著耳邊斷斷續續的聲音,腦子裏無端的生出了這樣一句話,不禁被自己的文采略微的感動了一下。
居然能想出這麼無聊的話,我果然是有點壞掉了嗎?
即便如此,他卻依舊被歌聲勾起了更多的思緒。
那個被關在太平間裏哼歌的女人,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她在思念著誰?父母?愛人?還是孩子?
她所思念的人現在在哪?活著還是死了?他們還會再相見嗎?
她又為什麼會和她所思念的人分別,在這裏獨自一人哼著曲子。
“葉哥……”
夏北風打了個哈欠,用力晃了晃葉天朗的手臂,含含糊糊的說道:“天哥什麼時候來找我們呀,我有點困了,能先睡一會嗎?”
葉天朗飛跑到外太空的思緒再一次被身邊的孩子強行拉回了現實,反倒被嚇了一跳:“不行!”
他語氣嚴厲的回絕了小孩無理的請求,翻著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距離他們離開三樓已經過了十三分鍾了。
自從下到了地下室,三樓的聲音便再也無法傳到他們耳中。沈洛天現在怎麼樣,他也隻能依靠猜測。
應該沒事吧。那家夥看起來還挺強的。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