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959廬山會議(2 / 3)

黃克誠、周小舟等人在小組會上發言,或多或少地支持了彭德懷的一些觀點。7月21日,張聞天在小組會上作了三個小時的長篇發言,在肯定成績的偉大,總路線的正確之後,係統論述了“大躍進”以來的缺點和錯誤,並從理論上進行了分析。他談到大躍進的成績、缺點,產生缺點的原因,主觀主義和片麵性,政治和經濟,民主和集中,缺點講透很有必要,關於彭德懷同誌的意見書等十三個方麵。張聞天發言前,毛澤東的秘書田家英等人多次打電話給他,勸他不要講,尤其不要講鋼鐵問題,但張聞天還是講了。

張聞天發言時,組長柯慶施和好幾個人不斷插話,表示不同的意見。他毫不讓步,按照自己的提綱,侃侃而談,直抒己見。後來批鬥他時,說他的發言對彭德懷的信作了“全麵係統的發揮”,是“進攻總路線、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反黨綱領”。全文八千多字,而講成績隻有二百七十餘字。用了三十九個“但”字,“‘但’字以前虛晃一槍,以後便大做缺點的文章”,十三個“比例失調’,十二個“生產緊張”,一百零八個“很大損失”(或損失),以及“太高”、“太急”、“太快”、“太多”等一大批“太”字。《發言》的最後,才提到彭德懷的信,認為信的中心內容是希望總結經驗,本意是很好的。

張聞天的這個長篇尖銳的發言,引起了毛澤東的特別注意。張聞天是個懂經濟的大理論家,講話沒有彭德懷的鋒芒,但比彭德懷更有說服力。他在長征、延安時期還曾經擔任過黨的主要負責人。他的講話促使毛澤東更加感到——不反擊這樣的右傾言論黨就要分裂了。

7月22日,毛澤東找幾個人談話。柯慶施、李井泉對糾“左”不滿。柯慶施說:“現在很需要毛主席出來講話,頂住這股風,不然隊伍就散了。”他認為,彭德懷的信是對著總路線,對著毛主席的。當天晚上,毛澤東與劉少奇、周恩來商量準備第二天開大會。

如果說,彭德懷的信觸動了毛澤東,對改變毛澤東著力糾“左”的初衷起了主要作用;張聞天的發言進一步影響了這個變化;那麼,柯慶施等人對毛澤東的進言,則直接促使毛澤東下了“反右傾”的決心。

毛澤東拉拉雜雜地講了兩個多小時,與會的同誌都能聽明白的是,他把彭德懷等人的問題提到了極嚴重的地步。他說:“他們不是右派,可是自己把自己拋到右派邊緣去了,距右派還有三十公裏,因為右派很歡迎這種論調。”

在7月23日政治局擴大會議的全體會議上,毛澤東發表了講話。他的講話是聊天式的,天南地北、古今中外融於一爐,曆史典故隨時引用,拉拉雜雜地講了兩個多小時。他談到了許多問題,沒有一定的水平並不容易聽出他講話的傾向性。但與會的同誌都能聽明白的是,毛澤東把彭德懷等人的問題提到了極嚴重的地步。

“你們講了那麼多,允許我講點把鍾,可不可以?吃了三次安眠藥,睡不著。”“我看了同誌們的發言記錄、文件,和一部分同誌談了話,我感覺到有兩種傾向,在這裏講講。”“一種是觸不得,大有一觸即跳之勢,因之有一部分同誌感到有壓力,即不讓人家講壞話,隻願人家講好話,不願聽壞話。我勸這些同誌們要聽。好壞話都是話,都要聽。話有三種:一是正確的;二是基本正確或不甚正確的;三是基本不正確或不正確的。”

“現在黨內黨外夾攻我們。右派講,秦始皇為什麼倒台了,就是因為修長城,現在我們修天安門,要垮台了。這是右派講的。江西黨校的反映是黨內的代表,有些人就是右派;動搖分子,他們看得不完全,做點工作可以轉變過來。有些人曆史上有問題,挨過批評,也認為一塌糊塗,如廣東軍區的材料所反映的。”

“不論什麼話都讓講,無非是講一塌糊塗。這很好,越講得一塌糊塗越好,越要聽。我和這些同誌講過,要頂住,硬著頭皮頂住。為什麼不讓人家講呢?神州不會陸沉,天不會掉下來。因為我們做了些好事,腰杆子硬。我們多數派同誌們腰杆子要硬起來。為什麼不硬?無非是一個時期蔬菜太少,沒有頭發夾子,沒有肥皂,比例失調,市場緊張,什麼都緊張,以致搞得人心緊張。我也緊張,說不緊張是假的。”

看來,毛澤東對當時形勢的估計還比較樂觀,認為彭德懷、張聞天等人誇大了形勢的緊張,在利用目前的緊張形勢向黨進攻。

“說我們脫離群眾,我看是暫時的,就是兩三個月,春節前後。群眾還是擁護我們的。我看現在群眾和我們結合得很好。小資產階級狂熱性,有一點,並不那麼多。我同意同誌們的意見。問題是公社運動。我到遂平詳細談了兩個鍾頭,碴岈山公社黨委書記告訴我,七、八、九三個月,平均每天三千人參觀,三個月三十萬人。徐水、七裏營聽說也有這麼多人參觀。這些人都是縣、社、隊幹部,也有地、省幹部。他們的想法是河南人和河北人創造了真理,打破了羅斯福‘免於貧困的自由’。搞共產主義,這股熱情怎麼看法?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嗎?我看不能那麼說,無非是想多一點、快一點。三個月當中,三個三十萬,九十萬人朝山進香,對這種廣泛的群眾運動,不能潑冷水,隻能勸說。……這些幹部,率領幾億人民,他們要辦公社,辦食堂,搞大協作,非常積極,你說這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不是小資產階級,是貧農、下中農,無產階級、半無產階級。”

“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情緒”這種提法,是毛澤東在1958年12月9日的八屆六中全會上最先提出來的,彭德懷很可能是引申發展了他的說法。但彭德懷的這種定“性”,在毛澤東看來,它將傷害六億人民群眾建設社會主義的無產階級熱情,是不能夠容忍的。

“到春節前後,他們不高興了,變了。幹部下鄉,不講話了,請吃紅薯、稀飯,麵無笑容。這叫刮‘共產風’,也要有分析,其中有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是什麼人?‘共產風’主要是縣、社兩級,特別是公社一部分幹部,刮生產隊和生產小隊的。這是不好的,群眾不歡迎。用了一個多月工夫,三、四兩月間把風壓下去了,該退的退,社與隊的賬算清楚了。這一個多月的教育、算賬有好處,在極短的時間裏,使他們懂得了平均主義不行,‘一平、二調、三收款’是不行的。”

“他們(指省和省以下地方各級幹部)不曉得做了多少次檢討了,從去年鄭州會議以來,大做特做,省六級幹部會上、縣五級幹部會上都要檢討。北京來的人哇啦哇啦,他們就聽不進去:我們檢討多次,你們沒有聽到?我就勸這些同誌:人家有嘴巴嘛,要人家講嘛,要聽聽人家的意見。……我說就是硬著頭皮聽,無非是罵祖宗三代。這也難。我少年中年時,也是聽到壞話就一股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先犯我,我後犯人。  這個原則,我現在也不放棄。”

“第二方麵,我勸另一部分同誌,在這樣緊急關頭,不要動搖。據我觀察,有一部分同誌是動搖的。也說大躍進、總路線、人民公社是正確的,但要看講話的思想、方向站在哪一邊,向哪個方麵講的。這一部分人是第二種人,‘基本正確,部分不正確’的這一類人,但有些動搖。有些人在關鍵時刻就是動搖的,在曆史上大風浪中就是不堅定的。曆史上四條路線,立三路線,第一第二兩次王明路線,高饒路線。現在又是總路線。站不穩,扭秧歌。他們憂心如焚,想把國家搞好,這是好的。……這次他們不講冒了,可是有反冒進的味道。比如說‘有失有得’,‘得’放在後邊,是經過斟酌的。如果戴帽子,這是資產階級的動搖性。”

點出“資產階級的動搖性”,明顯地是針對彭德懷所說“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作出的反應。點到曆史上的四次路線,點到“有失有得”,更顯然是指彭德懷,隻是沒有說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