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冷(1 / 3)

1

最美不過北方皚皚的白雪,最靈不過快樂的麻雀。

雪越下越大,摩托車火熱的發動機融化了柏油馬路上的冰天雪地。那種速度淩亂了思緒卻釋放了胸懷,看不到盡頭的黃色和白色的線條就像是無法預料的下一刻,已無法講述背後的景色。

開始了最最期待的飄雪。

開始了雪裏的恐懼。

開始了雪裏的思念。

開始了雪裏的逃生。

開始了雪裏的今天。

來自北方,中華大地的原點。襯衣加一件紅色的可口可樂促銷服,應該很冷吧,或者對你來說寒冷是那引以自豪的三毫米的發型和此刻的處境之間完美的交相呼應。

是發動機的震動掩蓋了你身體的抖動,還是你根本就沒有顫抖。

再過七天就是除夕。

手機鈴聲響了。很多人聽到都會笑,然後叫一個日本人的名字。《燃燒的英雄》幾乎是所有年輕人深刻的童年記憶。你唯一崇拜的就隻有這個傳奇的動漫人物。車子的速度配合著音樂的節奏,就像是小翼踢著足球在馬路上奔跑。

從貼近胸口的口袋裏掏出手機接通了,是江海。“你在哪?老大來了,找你呢!”

你停下車子但沒有熄火:“這活太累了,我不幹了。你給老大說一聲我不去上班了。”

“你又抽什麼瘋呢,趕緊回來。”

“嗨,我跟你說真的。”

“我發現你現在廢話越來越多了。”

“不說了,在路上。”

年根下的桃園購物廣場一天比一天紅火、一天比一天熱鬧,你在這兒的時候最喜歡聽那每天重複無數遍的《恭喜發財》。

你把摩托車騎得越來越快,不再理會胸口的手機,不斷地追逐著足球小子的主題曲。鋪天蓋地的崩潰讓你這個20多歲的小夥子渾身冒著火,你要重新去找一個人的生活,打敗人生的艱難,征服更多陌生的世界。脆弱的內心天崩地裂般地思考著:有沒有永遠的兄弟?

手機不停地響,你再加了一把油,迎麵的風就要把你像雪花一樣飄起來。

許久,你想要拿過手機來關機,卻發現是蕭雅打來的。你知道是江海讓蕭雅聯係你的,但還是接了。

蕭雅故作平靜地問:“你去哪裏?”

你“哼”的笑了一聲說:“你怎麼知道我要去一個地方?”

蕭雅有點不知所措。趕緊說:“哦,我是問你現在在哪裏?”

你依然特別傷感地說了句:“我已經很久沒有接到你打來的電話了。”

蕭雅在那邊無言以對。你也停下來,似乎在等她跟你說點什麼,結果沒等出來。你隻能接著說:“我現在去上海。”

“再幾天就過年了,還是過了年再……”

蕭雅還沒有說完你就把電話掛了。

她一連打了很多個電話,你都隻是看了看,不接。終於,次數越多你越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燃燒的英雄》再次響起,你拿起手機沒有按接聽鍵。惡狠狠地衝手機吼:“這首歌我他媽算是聽夠了。”

隻聽砰的一聲,摩托車行駛的聲音沒蓋得住手機摔碎的聲音。

雪下得依然那麼安靜。結隊的麻雀依然在樹下啄著什麼。

轟隆隆的聲音遠去。

你走過來蹲下,想拿回自己的手機卡。嗤嗤嗤嗤的汽車刹車的聲音結束了北方的雪景。

結束了最最向往的飄雪。

結束了雪裏的幻想。

結束了雪裏的淚水。

結束了雪裏的無助。

結束了雪裏的昨天。

2

冷!距骨的冷!錐心的冷!

心髒很冷,兄弟很冷,女人很冷。原本火熱且美麗的世界留給你的隻有冷。你輕聲地呼喚:大哥救我,蕭雅救我,我冷……我冷……

一個個冷若冰霜的麵孔從你的眼前走過,眼淚在眼眶裏結成了細小的冰渣,催促著眼珠和人間的告別。

北方的冷,把從天而降的水滴凍成了晶瑩的雪花;把飛流直下的浪花凍成了剔透的雕塑。

冬天的冷,把無處不在的氧氣凍成了冷漠的凶手,放棄了冰冷的生命;把無邊無際的黑雲凍成了無情的障礙,阻隔了溫暖的希望。

血管裏的血液流動的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漸漸地凝成細小的冰塊,堵塞了血液的流通。再靜靜地膨脹,撐破整個血管,隻留下一個冰冷的軀體。

3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林飛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放在麵前若有所思。嘴裏嘟囔著:“嘿,這個老二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還關機?”像逗小孩一樣地笑了。

“江海你看咱老二這是怎麼個情況?”

“嗬嗬,這還真不好說,我二哥自打迷上寫小說一直都神神叨叨的!”

“哎,馬上就過年了,超市裏人流量越來越多,你一個人在這兒根本就不行!”

“嘿,老大!那我給咱重新找個人?”江海想起這個主意那是樂開了花啊。

“滾蛋,看你也不是個好貨,還不知道你二哥是個啥情況哩,你這時候給我急著重找個人?”

“老大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二哥人送外號‘萬裏獨尊’,二十幾歲的小夥還要你操心,你快省了吧。再說了,他這人你還想著他能回來?”

“哎……”林飛長長地歎氣。“那……哎……那你再找個人?”皺著眉走了兩步,又急轉回頭:“對了,有空就給你二哥打電話……我再想辦法找他。”

冷,還是冷!隻剩下冷!

身體和大地凍在一起,結成一個巨大的冰疙瘩,不停地往下掉。你不敢詛咒任何的生命,難道這就是去往地獄的感覺。

凍僵的你幾乎動彈不得,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用手勾起身旁的手機,吃力地裝上電池,沒扣上手機後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