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繼續爬。下雨的話我們就死定了。”鐵木真對他大吼,使勁往上一推。合赤溫點點頭,他有點眼花,將眼睛閉上片刻。鐵木真有時很容易忘了合赤溫年紀有多小,一陣驕傲強烈湧上心頭,讓他想保護這個弟弟,暗自發誓絕不讓他墜崖。

他們繼續攀爬,南峰已清晰可見,卻不見別克帖兒或合撒兒。鐵木真想知道他們是否已經登頂,是否已將雛鷹放進上衣裏安然踏上歸途?如果他能將這大鳥獻給汗父,一定會把別克帖兒氣壞了吧?想到這點,鐵木真疲憊的肌肉又平添幾分氣力。

他們從未聽過雛鷹的叫聲,而且一路上風聲不斷與他們為伴,因此一開始,兩人不知那尖銳聲響從何而來。雲層不斷擴散,籠罩整片天空。比起這聲音,鐵木真更急於找到遮風避雨處。想到雨水可能造成手滑,他的心便無比沉重。因為就連合赤溫都無法在雨中攀爬,這點他十分肯定。這樣的話,兩人之中至少會有一人墜崖。

即使烏雲罩頂,他們仍不禁看向那滿是細枝和羽毛的岩縫。抬頭望向巢穴前,鐵木真已嗅到腐肉氣味。此時他才發覺哨音般的聲響來自一對雛鷹,它們正眼巴巴望著兩個攀岩者。

那對成鷹必定已經交配一段時日,因為小鷹羽翼漸豐,不是全身無力的幼鳥。兩隻雛鷹羽色尚淺,隻有一抹微微金棕,乘著這對羽翼,它們能跨越山嶺尋找獵物。雖然羽毛又粗又短,一點都不漂亮,但兩個男孩卻覺得這是他們見過最美的東西。它們的鮮黃趾尖上是深色爪子,那對爪子對雛鳥來說有點太大,但似乎已能撕碎獵物。

合赤溫僅用手指攀住岩架,驚奇地一動不動。一隻雛鳥將他的靜止當作挑戰,因此嘶嘶示警,並勇敢地鼓起雙翼,合赤溫看得心醉神馳。

“他們就是小汗。”他眼中閃著光芒。

鐵木真點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盡管風暴當前,但他已在盤算如何將這對幼鳥安然帶下山。他環顧四周,擔心層層烏雲會迫使成鳥先回巢。在這駭人的高處,麵對一隻大鷹的攻擊會比將雛鳥安全攜返地麵更困難。

鐵木真看著合赤溫向上一撐,屈身蹲踞鳥巢邊緣,渾然忘卻身處的高度。合赤溫一伸手,鐵木真立刻警告:“雲層太近,我們沒有足夠時間下山。讓它們待在巢裏,早上再過來吧。”

方才說完,一聲響雷就震動平原,兩人不禁抬頭仰望。頭上豔陽依舊,但遠方暴雨直落,猶如交纏的烏黑繩索,陰影直奔赤丘而來。在這個高度,這景象讓他們又敬又畏。

他們交換眼色,合赤溫點點頭,從巢邊的岩架往下攀向原本的落腳處。

“我們得餓肚子了。”他邊說邊把疼痛的手指放進嘴裏,吮著幹涸的血塊。

鐵木真也不得不放棄,點點頭說:“總比跌下去好,快下雨了。我要找個不會摔落的地方好好睡一覺。這一晚不好挨。”

“我才不要。”合赤溫小聲說,“我要看看大鷹的眼睛。”

鐵木真開玩笑輕拍他一下,幫他越過岩脊,以便攀向更高處。兩道峭壁間的裂縫正向他們招手,那是個能讓他們躋身的岩縫。他們終於可以休息了。

“別克帖兒一定氣炸了。”合赤溫說。他覺得在此休息是個好主意。

鐵木真幫他擠進岩縫,看著他扭動身子鑽向更深處時,驚擾了一對小蜥蜴。其中一隻跑到崖邊,驚慌一躍,四肢僵直攤張,落下許久後才探底。兩人勉強擠進縫中,至少這裏可以避風。入夜後一定很難受也很恐怖。鐵木真知道,能睡著就算幸運了。

“別克帖兒選了容易的路。”他說著,一邊握著合赤溫的手,擠進岩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