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住了嗎？”他聽到上方傳來聲音。
當合赤溫的臉探出岩脊後方，他狠狠咒罵一聲。他對上合赤溫帶著笑意眯起的雙眼，在岩脊上摸索一陣，抓到適當的著力點，希望上方就有能攀抓的凹穴。看見合赤溫向上望，他調節呼吸，露出戰士的冷酷表情。但他得先往上躍以勾到下一個攀抓處，恐懼霎時湧上心頭。沒事就算了，但稍有差池就會墜崖。狂風在峭壁上怒號，鐵木真壓根不敢想背後的一片空曠。
他使盡全力，手腳蹭著岩壁，緩緩將自己往上推。不進則退，不往上就會墜落。鐵木真大喝一聲，成功攀上岩壁，看見合赤溫正跪著靜觀他的動作。
“哈！山的大汗不會被困住的。”他以勝利的語氣對合赤溫說。
他弟弟默默咀嚼這句話。
“上麵山勢開始分岔。”合赤溫說，“別克帖兒從南邊的山坳上來。”
弟弟的冷靜讓鐵木真刮目相看。他看著合赤溫走到讓他步步驚心的紅色巨岩邊，強勁風勢扯著發辮，稍有不慎就會墜落。
“就算這裏有鷹，別克帖兒也不知道在哪裏。”鐵木真對他說。
合赤溫再次聳肩。“他選了最平緩的路。但我想，鷹絕對不會在能輕易靠近的地方築巢。”
“那還有其他路嗎？”鐵木真問道，同時爬上一處緩坡，以便將赤丘峰頂看得更清楚。正如合赤溫所說，赤丘有兩座山峰，鐵木真看到別克帖兒和合撒兒正攀向南峰。雖然有段距離，兩人仍能清楚認出強健的大哥緩慢穩定地前進。睥睨鐵木真與合赤溫的北峰是座尖頂巨岩，比他們剛開始爬的陡坡更令人卻步。
鐵木真緊握雙拳，感覺雙臂和肌膚緊繃沉重。
“準備好了嗎？”合赤溫問他，同時麵朝北峰點點頭。
鐵木真伸手迅速抓住他這嚴肅的弟弟。他看向合赤溫的右手，發現有片指甲已經脫落，一道鮮血沿著健壯的上臂肌肉流下，但合赤溫似乎一點都不疼。
“我準備好了。”鐵木真說，“你為什麼要等我？”
合赤溫伸手再抓住一個新的著力點，小聲說：“如果你掉下去，有天別克帖兒就會變成大汗。”
“他或許會是不錯的大汗。”鐵木真不太情願地說，雖然並不怎麼相信，但他見過別克帖兒與父親護衛摔角那一幕。大人的世界有些事他還不懂，不過至少別克帖兒已經有了戰士的樣子。
合赤溫不以為然。“他騎馬的樣子像個石頭。鐵木真，誰會追隨一個騎姿這麼糟的人？”
鐵木真笑了一下，和合赤溫再往上攀。
要攀上這一段，兩人合作會容易得多。好幾次，鐵木真奮力撐起合赤溫的腳，讓他像隻靈巧的蜘蛛向上攀。他的攀登技巧不亞於騎術，但年幼的身體已露疲態。再攀約莫百尺後，鐵木真發現他臉色發白，兩人不住喘息，手腳如千斤沉重，難以動彈。
此時太陽已過天頂，緩緩向西移動。隻要一有機會稍事喘息，舒緩酸痛的肌肉，鐵木真就會注意太陽的高度。他們絕不能天黑後還困在這裏，否則必定墜崖。但遠處飄來的烏雲更令人憂心。夏日暴雨會把所有人衝下赤丘。鐵木真不禁為其他兄弟擔心。此時合赤溫腳下一滑，差點讓兩人一起送命。
“我抓住你了，再找個著力點。”鐵木真小聲說著，他口幹舌燥，仿佛張口就能吐出火來。他不記得曾經這麼累，峰頂卻仍遙不可及。合赤溫讓鐵木真的手臂不再承受自己的體重，他轉身凝望，看見靴子在鐵木真手上烙下的印痕。合赤溫跟著哥哥的目光凝視廣袤的平原，倏地瞥見烏雲，刹那間全身僵直。狂風沿著岩壁呼嘯，難以判斷風向，但兩人直覺烏雲直朝他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