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年前,劉輝兄出版了《老北京那些事兒》的第一部和第二部,我曾為之寫過書評,專門講到曆史敘事中民間話語的特殊意義。這裏所謂民間話語特指兩個方麵:一個是指所寫均為百姓日常起居,衣食住行、柴米油鹽、家長裏短、市井風俗,無所不包;再一個是指講述者和記述者都是生活中人,而非之外的曆史學者或專家。
寫史從來都是學者或專家的事,百姓少有或根本沒有話語權,他們的生活形態也很少被寫入曆史之中。這種由少數人壟斷曆史敘事的做法,長期以來把民間敘事排除在曆史之外,造成了曆史的嚴重缺失。新媒體的發展結束了少數人壟斷曆史敘事的曆史,給喜歡曆史寫作的人,如劉輝兄者,提供了機會。
他既投身於此,便報之以極大的熱情和持久的耐心,從民間挖掘出豐富而生動的生活細節和曆史真相。他的寫作為很多讀者所喜愛,這給予他極大的鼓舞,於是他再接再厲,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老北京那些事兒》的第三部,很快就將與讀者見麵,真是可喜可賀。對於畫作畫意的表達我不甚了角,但我相信孫善鬱的繪畫定會為劉輝兄的作品增色。
民間曆史寫作近年來頗為世人所看重,產量很大、勢頭很猛,不可小覷,就我所見,已是汪洋大海一般。這些作品往往帶有鮮明的個人化視角,材料鮮活而駁雜,敘事生動而隨意,這種情形告訴我們,民間曆史寫作還有提升的可能和必要。其路徑大約有三:
其一,嚴謹的敘事態度,小心求證的精神。民間曆史寫作的材料,比較多的來自個人親身經曆、對當事人的采訪或民間傳說,這些應該隻是曆史寫作的初級材料,如果使用這樣的材料,事前必須通過多種手段加以考證與核實,才可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在敘事時出現違反曆史真實的硬傷或似是而非的描述。即使是親曆者的記憶或口述,也不能完全保證不出差錯。
其二,曆史視野要盡可能地展開,寬廣一點。雖說筆下所記為一人一事,但心裏不能不存一點海闊天高,要為一人一事提供相應的背景,才能體現敘事的深度和廣度,賦予一人一事普遍性的意義。固然,一人一事有其特殊的、獨到的價值,但如果局限於一人一事,這價值便也有限。曆史敘事畢竟不同於講故事,有些民間曆史寫作者很容易犯這樣的毛病,即把曆史寫作等同於民間故事寫作,它們的作用其實是不一樣的。
最後還想說說語言的問題。劉輝兄的曆史敘事,其語言帶有非常濃鬱的“京味兒”特點,文中用了大量的京味兒俗語、土語,這是他的文字常常使人感到活潑、幽默的原因之一。但如果使用得過於頻繁和密集,並且以所謂原汁原味的方式不加以提煉和修正,就可能造成讀者的閱讀障礙,其敘述語言也很難達到簡練和幹淨的境界。老舍是京味兒語言的大師,他不僅在寫作實踐中為我們做出了表率,而且多次談到使用京味兒語言的分寸與尺度問題,他的意見值得我們不斷地重溫和深思。
願與劉輝兄共勉,並期盼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解璽璋
2013年5月18日於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