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時趣事(2)(1 / 3)

劉家的席貨品種全,甚至可以說包羅萬象,許是老祖宗手藝高強。回回來的時候裝得滿滿當當,往回趕路,還真沒剩下啥。這麼說吧,茲要你能想到的,他都能編出來。要不,他的生意那幾條街無人可比。“勢力範圍”的圈子,家家指著他。

除了葦席製品能鋪能蓋之外,劉叔也有其他熱門:小擀麵杖,溜直光亮;笸籮簸箕,藤編秫秸稈編的,耐用;各式炊帚掃帚,高粱須子藤條苗都派上了用場;囤圈囤底、葫蘆水瓢、笊籬籠屜;方圓蓋簾,絲瓜瓤兒;雞毛撣子,鵝毛扇子;樣樣受歡迎。一口價兒,劉叔就這擰性子。人家的編活兒做的茁實,是個好東西,禁使;誰也不為仨瓜倆棗有事兒沒事兒瞎掰扯。圖個信用、圖個耐用。不像現在,自以為占了個小便宜,回家美不禁兒的。等瞅出了毛病,轉過臉兒再找,沒人認賬。

那回我算看到了,劉家的席挑子碰上了倒黴事兒。說了歸齊,還得怪這擰得不會拐彎兒的強脾氣。

前趕後錯到了晌午,遠遠地瞅著劉家的席挑子黑壓壓一圈,敢情是圍上了幾位黑衣巡警。沒待多大工夫,“哢嚓、哢嚓”的聲響傳來。“我要控告,我要告你們!”劉叔大聲地嚷嚷,緊護著自個兒的葦席葦箔一類的。“讓你告,你不瞧瞧爺是誰”黑衣警察連拽帶踩可著勁兒糟踐,擀麵杖、簸箕、柳條筐、葦席、草墊甩了一地。“再僥幸,一把火點嘍!叫你擰,叫你不識好歹!”就看劉叔,七不服八不忿兒,剛強。“幹嗎呀!仗著一身黑皮欺負人不是!”周邊的街坊看不下去了,圍一圈兒在旁幫腔。“你等著,看怎麼收拾你!”一幫子黑衣覺得沒趣,撂下狠話,走了。“怎麼啦”大夥兒一個勁兒詢問,您猜劉叔說什麼

“想包圓兒我才不幹哪!”大夥兒一愣,誰都覺得劉叔是夠擰的。“我的葦子就是給街裏街坊做替換用的,才不伺候那幫黑狗子!”劉叔說的這後一句,讓人聽得心裏熱乎乎的。這老劉啊,做買賣誰敢得罪人,尤其這會兒。賣誰不是賣,這世道大事小事都甭較真兒!費勁巴拉的一挑子東西,全這麼著毀啦!劉叔一句話給大家點明白了,“這幫家夥,要十張葦席才給一張席子錢!還不夠跑腿喂食兒的。”打那以後,劉叔沒再露麵兒。一說上了西山,也扛起了槍;一說鑽了蘆葦蕩,專逮小鬼子的小艇折騰。嗨!劉叔就是有骨氣,是個爺們兒。

加工葦子用的家夥可不老少,五尺子,量尺寸離不開;葦穿子,劈葦子為幾片;葦鋝子,鋝葦皮子的用具;石碡子,壓葦篾坯子的碾子。編葦席葦箔、織葦簾葦墊、勾葦盒葦桶,沒有順手的用具不行!

我心中也有片兒蘆葦地,雖說不大,但也足夠讓我享受的。約幾位夥伴兒,出城門,過護城河,越北土城,徑直到了窯坑。被廢棄的燒磚窯坑,時間久了,積雨成湖。周邊蘆葦叢生,五月天,蟈蟈、螞蚱、蜻蜓、蝴蝶,夠小哥兒幾個忙乎的。姥姥要包粽子,葦葉兒正是我采集的目標,裝滿了布兜子。順便還有逮活蟲的樂子。

粽子包完了,舅舅隨手拿了幾片葦葉兒。“舅舅,您還玩兒那”我臉上懸著個問號,大人要幹嗎呀一會兒工夫,舅舅從他屋兒出來,手裏舉著綠油油的活物兒。刀螂的前爪兒可大著哪,蟈蟈的形象可真著哪,就是一水綠的蜻蜓誇張了點兒。這把我美的,舉著跑出了院兒,衝夥伴兒們顯擺。“求你舅舅教教咱!”“趕明兒咱多擼點兒葦葉兒,讓舅舅多編幾個!”人家誇獎,我心裏頭美不禁兒的:咱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是

早先辦紅白喜事兒,求棚鋪子叫家裏來,商量著搭天棚,也就是把葦席捆綁結實嘍。防風、防雨、防日頭曬,大小也算個排場。捎上杉篙、竹竿、麻繩,棚匠三下五除二,沒多大工夫,席棚按主人家的意思立起來了。寬窄、大小、高矮,由辦事兒的主人掂量著拿大主意。

現在小年輕兒羨慕榻榻米,說是日本人的時尚用品。往深裏刨,咱才是製造榻榻米的老祖宗,你可以不當回事兒,但這是事實,是老祖宗發現並運用的起居文明。草墊子:方的、圓的,薄的、厚的,其實就是榻榻米的前身。隔潮、隔涼、吸濕、恒溫,精彩生活起始於草墊子、葦席子。外國人的時尚是咱教的,是祖宗的專利專屬遺產。

還記得南瓜湯、草編鞋,咱倒想回味當初人家革命的感覺。前些日子,托鄉下朋友捎來兩雙“革命鞋”,編得很細致,倒像草編工藝品。都問什麼材料做的說是用蘆葦芯子。幾根馬連草,編成小辮成了鞋帶兒。

蘆葦,湖澱自生自滅的原生態,毫不起眼兒,如今登上了千家萬戶的大雅之堂。挺時尚的住宅空間,點綴些葦席簾子,間或幾個葦編的虎豹貓狗立馬增加了生機。幾個葦編成瓶狀的插花物件,配上紅花綠葉,雅致而古樸,全然沒了鄉間土腥的味道。西式沙發盤上兩個編織的葦墊兒,顯著中西合璧的協調。真要是弄幾片兒榻榻米盤坐,對壘博弈間收獲的未必不是愜意。

古老的葦席編織,時代賦予了新的生命。當初的手工藝者,現在是發揚光大的藝術家。絕倫的工藝品海內外口碑相傳,遠離了寂寞。

吆喝無聲--甭拿幌子唬人

幌子--當初賣貨的醒目招牌。大老遠地奔這兒來,一準兒備著您想要的東西。“他們淨拿到外麵開會當幌子,誰不知道就是一個遊山玩兒水。”這裏使喚的幌子,又一個味兒啦!幌子成了名不副實的代名詞兒了。比喻一個人的虛頭巴腦不實誠,就容易把話往歪裏想,真話都沒人當回事兒了!心裏緊著犯嘀咕:真真假假,花花腸子,這回又是打的什麼幌子都這麼琢磨人,這幌子的意思算是湮浸了,冤透了不說,給評理的地兒都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