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古就是世界上淡水漁業最發達的國家,在1988年時,中國的淡水魚年產量就達到455萬噸,傳統的鰱魚、鱅魚、青魚、草魚並稱“四大家魚”,此外還有鯽魚和鯉魚等品種。這些魚類的分布極為廣泛,隻要是有淡水的地方,就有它們的蹤影,總量占到淡水魚類的80%~90%。尤其在以“魚米之鄉”著稱的長江中下遊地區,“四大家魚”絕不是什麼稀罕貨。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研究出了各種高產的辦法,但“四大家魚”畢竟不是銀魚、鱸魚、鱖魚,高產勢必又進一步導致價格的降低。於是對20世紀末的千島湖漁業來說,一個前所未有的矛盾,一場空前嚴峻的生存危機撲麵而來。
2000年1月的一天,當人們還沉醉在千禧年的喜悅之中,津津樂道世界範圍的“千年蟲”問題時,杭千發副總經理何光喜此時卻沒那麼輕鬆。他分管著杭千發的漁業事業部,此時正要去捕撈隊傳達一份由經理辦公會議深夜研究所得出的決議。決議的內容就是從這一年起,捕撈隊必須完成10萬斤活魚的捕撈任務。那時杭千發的經理班子經常是晚上開會,一開就到深夜,有時也會有相當激烈的爭論。
“活魚捕撈談何容易,不可能!”“你們都是外行,知道魚是怎麼打上來的嗎?懂得魚是怎麼賣出去的嗎?我們幾十年來都是這麼幹的,你來了就想改。”這是十年之後一位《杭商》的特約作家對當時情景的還原。下達這樣一個決議,可以想象當時那場會議上辯論的激烈程度,決策人要頂著多大壓力。2000年之前,千島湖魚的主要市場是在東北重工業區,距離長、運輸慢導致無法進行活魚運輸,成批次幾萬斤一次性的在當地銷售就算想賣活魚也不現實,所以哪怕是活魚也是一層冰一層魚交替壘在大型貨運車裏進行運輸的。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濟突飛猛進,人們已不滿足於吃凍魚,長三角地區的活魚市場非常火暴;而同時東北市場卻出現了很大的萎縮,價格不斷降低且批次在減少,杭千發需要針對市場作出適時的改變。1999年,由於種種原因,千島湖內漁業總捕撈量為57萬斤,這是曆史上的最低點,幾乎到了無魚可捕的境地,而該有的魚苗投入和各項人員開支卻一項也沒有少。不能在“量”上做文章,就在“質”上尋找突破口,這便是當時這個決議的初衷,似乎這也是僅有的機會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因而,此時的何光喜心裏盡管有些忐忑,但仍堅定地認為這是對的。
捕撈隊的動員會開完,盡管大家什麼都沒說,但何光喜知道大家已經開始考慮如何接受這個挑戰了,捕撈隊員都是很務實的。何光喜在捕撈隊待過近十年時間,對這裏的一切都是熟悉的,這支隊伍幾十年都采用同一種方式開展工作,有些東西已經深入到意識習慣當中,改變起來會有一定困難,但隻要抓住幾個關鍵環節,改變還是有希望的。捕撈全過程避免激烈操作,減輕魚體擦傷;降低魚兒的活動習性,保持一定時間小空間的靜養。解決了這兩個問題,魚兒不僅能活,而且能鮮活地進行運輸,最後活蹦亂跳地來到消費者的手中。
到20世紀90年代末,中國已不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計劃經濟國家,簡單地說,短缺經濟時代結束了。大概人類曆史上,從來沒有一個國家如此急速地從短缺走向過剩,從封閉走向開放。在新形勢的變化下,“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那些不適應新環境的組織和個人將很快麵臨出局的危險,但同時人們也將迎來一個鼓勵創新和嚐試的大時代,那些敢於“鯉魚躍龍門”的人,敢於溯流而上搶占新製高點的人,將看到新天地的第一線曙光。
不過,與迅速發展的工業化相比,中國的農產品領域則要相對沉寂得多。幾千年來的價值取向仍支配著人們的思維,絕大多數人還無法想象現代農業的模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然是人們無法走出的邏輯思維困局。此外,由於受自然資源的限製,農業曆來被認為是第一產業,正所謂“無農不穩,無工不富”,農業的比較收益和附加值遠遠低於工業,這種觀念已根深蒂固。很多人對千島湖漁業的發展前景並不樂觀,他們認為無論如何,即使是千島湖的鰱、鱅魚也無法改變宿命。更何況,那個時候千島湖的名聲並未像今天如此響亮,外界也很少知道淳安。
很快有人發現,市場需求正在發生變化。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普通消費者對水產品的要求逐漸提升,過去滿足於凍魚或是冰鮮魚的人們,開始對活魚感興趣,人們喜歡那些在餐飲場所的玻璃缸裏遊來遊去的活魚,而不是已經死去的冰鮮魚。此時的千島湖仍以銷售冰鮮魚為主,這顯然已是一種吃力不討好的做法,在消費者看來,冰鮮魚無法與活魚相比。此外,由於千島湖的魚體型較大,這種魚在求鮮成癖的食客眼裏並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