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沉穩穩地道:“你怕言之過早了吧?”
張友士道:“難道你今天不是已經成為逆賊了麼?”
皇帝道:“我說的是,怕你們終究也非勝者,為王的,即便不再是我,也絕非爾等宵小!”
張友士道:“這倒算是一句明白話。”
皇帝道:“怎麼個明白?你倒給我說個明白!”
張友士道:“我們的人已圍住此殿。你的性命,已在攥在我們手中。廟外你的扈從,我們切斷了他們跟你這裏的聯係,但實在地說,我們尚無能力將其一舉了決,他們中也尚有奮勇勤王者,兩軍相持,天明之前,難分勝負。倘若我們就此結果了你,並力挫你的扈從,卻並不能一舉進發京城,那京中早有野心者,必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倒從從容容地登那金鑾寶殿,稱帝改元了!這於我於你皆無利益之事,我們當然都不必做!”
皇帝心中鬆了口氣,麵上卻鄙夷不屑:“從從容容?哼,京中諸王,哪一個敢從容?”
張友士歎道:“所以說你不能知人任事,剛愎自用,早在陷阱之上,卻儼然穩如泰山!現爽性給你點破:那北靜王,便是頭一個欲取汝而代之者!”
皇帝仰頸大笑:“他?……哈哈哈……你等欲亂我心,離間朕與王公關係,甚屬可惡,然專拈出北靜王作例,實在令朕浮一大白!真真是匪夷所思,從何想來!……一言以蔽之:那北靜王分明是個詩瘋子、呆畫鳥!……”
張友士道:“癡呆者,未必就無登基的野心。何況古訓早有大智若愚一說。實話告你,北靜王與我主早通關節,你這回南行之前,他已給了許諾,隻要我們完結了你,他便於登基之際,立封我主為靖南王……”
皇帝笑道:“越說越離奇!虧你編排得出來!”
張友士便從袖中抖出一樣東西,伸臂遞過道:“眼見為實。你看這是何物?”
皇帝搶過定睛一看,是鶺鴒香念珠串。這確是他親贈給北靜王的。而且上麵有他特意留下的記號。他心中不禁一驚。但他隨即將那香串往座椅上一擲,嗬嗬一笑:“這算得什麼!想是你等派人從他府中盜來,離間我們。雞鳴狗盜,可笑可歎!”
張友士他們深知,這位皇帝是寧疑萬人,不信半個的。此香串一亮,離間便大功已成。於是微微一笑,轉開話題道:“閑言少敘,你我都知,時不待人,說不定眨眼間即呈變局。你之故作鎮靜,乃是因為你知所調的精銳之旅,已快將我山寨合圍,所謂勤王之兵,說不定也快衝進寺門。其實即便如此,我們也還可從容將你擺平。但不如留下你,今後再行虎兕之爭,省得倒讓北靜王之流的癡瘋劣貨,坐收漁利!但你現在既成為了我們的箭靶,那麼,欲留一命,便必須答應我們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