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姐姐(1 / 1)

後院被沉悶的氛圍籠罩著,我走進屋內,我叔正坐在床頭,佝僂著身子,眼眶紅腫。那漢子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年月像是在他體內被抽走了一大截。

叔,我回來了。

聽見言語,他才抬頭看,見是我,點點了頭。

我們之間簡單的說了幾句話,都很小心翼翼。

“升呢?”我開口問,升是他的兒子,我的弟弟。

我叔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他朝床邊偏了偏頭,示意我朝那邊看。我順著看過去,一個略高的小夥子趴在床上,看起來陌生,大概是嬸子某個娘家親戚的孩子,我這樣想。

“升,叫人。”我叔突然開口。這時我才意識到,那個小夥子就是我腦海裏不到我肩膀的弟弟。

我楞了,眨眼我就不認識他了。我才意識到,恍惚間時間已經轉了三個年頭。

向前推進的時間讓那些記憶中的東西永遠隻能活在記憶裏了。、

他開口跟我叫哥,我拍拍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就長大了,現在的我要平視他,這難以習慣。

他沒再說什麼話,有些尷尬的簡單應答。

我意識到,現在的他是個失去母親的可憐孩子。

悲傷的方式有很多種,他沒有痛哭,沒崩潰。隻是安靜坐著,擺弄手機。

我知道他隻是想尋一處清淨。

這事情若是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又會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反應,大多數人都會痛哭流涕悲痛欲絕,大多數人都這樣想,所以他們認為眼前這正在承擔悲傷的孩子也應該這樣做才對。

他沒有采納這種方式,於是在大多數人眼裏,他成了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我不這樣認為,我們應該學會尊重當事人的反應,他必定是受了難言的痛苦,卻不願意用宣泄的方式表達,也許他選擇了把這份傷痛用長年累月去消化,也許是他不願就此失去母親,才不肯放聲大哭。

他選擇了不在這關頭再去增加與之相關的人們的悲痛,這應該被尊重。也許他成熟冷靜,選擇了這種選擇,也許他稚氣未脫選擇了不去選擇,不管怎樣,我覺得都不應該用社會上固有的一套標準去衡量一個正在經曆苦難的少年。

苦難仿佛在你呱呱墜地那一天起就躲在某處,它時刻在你四周設伏,讓你難以防備。我們把遇見它的那一刻描述成“經曆”,於是以此告訴他人苦難是什麼,並反複強調著你是有“經曆”的人,強調著你確切的知道苦難的模樣。但苦難又不都長成一個樣子。

“去休息一下吧,熬了一夜,累壞了吧?”有人對我說。

他說的對,我聽了他的話。

等我醒來已經是黃昏了,太陽昏昏沉沉的就要落下天際,我從炕上起來努力適應著寒冷的溫度。

打開手機,打開聯係人界麵,大概是想找人隨意聊聊天,緩解一下憂傷的氣氛。

翻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停頓了,我還不確定她是否也接到了這個悲傷的消息,我不確定,所以試著發了一條詢問信息。

“姐,咱嬸子走了,你知道了嗎?”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我心疼她的命運比我更加坎坷,比我更漂泊,生來又是女兒身,在這社會上打滾定是受了不少酸楚的。我心有餘,力不足矣。我沒法幫助她度過坎坷,這讓我難過,我無力讓她的生活變得更好,甚至無力改變自己尷尬的現況。這份無力感讓我清楚的認識到了目前處境下的我的能力是的多麼的卑微。

“走?走哪兒去了?“她給我回話了,用反問的語氣,我不確定她是否已經有了對最壞打算的預想。

我還是決定直截了當的告訴她已經發生的事實,”死了。咱嬸子,死了。“

她此刻在屏幕那頭的反應我無法猜測,她與老家親人的接觸比我多,感情自然是應該比我深厚的。況且,她又是個善良的姑娘。

信息不再回複,取而代之的是姐姐打來的電話。

事情也自然通過言語交代的一清二楚了,她定了最近的一班車票,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