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偏見(1 / 1)

在沒見到她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想念她的。

隔天一大早她就到家了,我很想給她一個擁抱,但是許久未見的陌生感又克製了身體行動。

我向她交待,見叔叔的時候隻說我回來了就好。

她點頭說知道。我心想自己多嘴了,她畢竟不是我,她已經有了自己處理事情的把握。

我開心她越來越成熟,又心酸,隻有苦孩子才需要成熟。

我想保護她,讓她可以任性一些,但目前的我是個連自己都無法養活的可憐蟲。我不敢開口說這些心疼她的話,那叫我臊得慌。

吃過晚飯後,大人開始安排夜裏的住處。家裏姐妹兄弟多,都回來了,自然是住不下的。

大姑的兩個兒子在自家,我跟姐姐和子康哥夫妻兩人去了安哥家睡,我們這幾個小的都是喜歡圍著安哥轉的。他讓人有安全感,又風趣幽默。

人都喜歡向能讓自己安心的地方靠近。

晚飯幾瓶啤酒過後,我,子康哥,安哥三人坐在茶幾旁聊天。他們跟我分享著一些人生經驗,我也樂得受教。

隻是期間管不住的嘴巴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暫時忘記了思考。

“我覺得我二姑夫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我二姑。”這是讓我最後悔說出的一句話。

健談的安哥突然失言了,低頭沉默,擺弄著不大的茶杯。

“跟他接觸過的人,還沒有人說他這人不好的。”他聲音很輕,語氣很柔,卻像一柄鐵錘,敲醒了頭腦發昏的我。他似乎還有許多想說的話,卻始終沒再開口了。

二姑夫是安哥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酗酒非常嚴重,每天都要喝幾斤白酒,最後死在了床上。那時他家裏境況非常的差,死後一對兒女隻能憑我二姑一人顧養。

他因為什麼原因酗酒我並不知道,但他再往前是滴酒不沾的,酒大概是他用來麻醉自己最便宜的良藥吧。

我對他形象的勾勒全部來源於道聽途說,這不客觀,都是家裏姑姑們替二姑處境的不平的主觀批判,二姑始終都很愛他,哪怕到他生命最後一刻的時候。他的行為,他的不負責任,他的頹廢,都是別人對他的惡意批判,並不是我親眼所見的東西。搜尋記憶深處,我見過他幾麵的,隻是那時太小了,印象裏他總是笑眯眯的很親和。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是那麼世俗,那麼偏見,這讓我自己感到羞愧。

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我帶著歉意漸漸睡去。

天還未亮,安哥把我喊起洗漱。

出發前,安哥對我說:等小嬸接回來的時候,你要趴在炕上跟著哭幾聲,哭不出來就低著頭假哭幾聲,畢竟你常年不在家,沒人會怪你。

“這還要假哭嗎?”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我似乎有些自信過頭了,盡管從坐在車上那一刻起我就開始醞釀情緒了,但在臨場的那一刻,我失敗了。

車子開到我家村口集合,許多車彙集到了一起,都是親戚,目的地是市醫院的太平間。

這幾天我從大人們的交談中了解了嬸子的死因。

嬸子死於工廠裏,被機器纏繞住了頭發拉了進去。人救出來的時候就沒了呼吸,送到醫院也沒能搶救回來。

因是意外,雙方交涉賠償,拖遝了許久。

能私了就私了,雙方都不想走官司,那太磨耗人心。所以能私下談妥就談妥。

這事請了許多人來說,裏麵摻和了太多是非人,險些就變做了是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