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曙之時，三人走出了狐狸洞。
出狐狸洞的路比進去的路安全得多。三道石門由內而外依次打開，便到了京城郊外的樹林。由於每道石門都隻能從裏麵開啟，這條道路就變成了隻能出，不能進的單向通道。
袁錦衣放慢腳步，故意走在冷子玉和葉留歡身後。一聲不吭地望著葉留歡一塵不染的身影，回想起出狐狸洞前莫秋雨將自己留下後，所說的話，目光變得有些暗淡：
“留歡看似粗枝大葉，卻不是真的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他對朋友的事情，一向上心，對自己反而不怎麼留意。你既在他身邊，便替他多照顧他自己些吧。”
聽了莫秋雨的話，袁錦衣覺得心裏有些發澀，卻又不能開口辯駁，隻有默默點了點頭。
“他說你是他的人，是真也罷，是為了救你編出來的謊也罷。方才你為他擔心時的焦急神態，卻不是裝出來的。”莫秋雨垂眸，眼中映著杯中的酒色，光暈流轉，泛著無邊的寂寞，“留歡的身子……一旦受了傷，便有性命之憂。我一直不放心。這些年，他浪跡江湖，形單影孤。身邊多你這麼個人陪著，倒也好。”
燭光中，莫秋雨半倚半靠在枕上，滿頭銀發垂散。袁錦衣看得突然有些心疼：“你身子弱。酒，還是少喝些吧。”
“嗬，你以為，這是酒？”莫秋雨食指一彈，手中的酒杯轉出，平平飛到了袁錦衣身前的桌子上。
袁錦衣低下頭，等看清了杯中的東西，立時嚇得向後退了半步。那杯中之酒顏色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杯底有幾條細小的毒蟲。仔細看來，不難分辨出，是兩隻小蠍子和一條小小的蜈蚣。
用手捂住嘴，袁錦衣胃裏又是一陣翻騰，幹嘔了一聲。幸好出蜈蚣洞時，在林中已將胃裏的東西吐了個一幹二淨，才不至於在莫秋雨麵前出醜。
“你們來時經過的洞穴，不止是陷阱，還是我為自己養藥的藥缸。受傷之後，我一日也離不開這些毒蟲配的藥酒。”
搖晃著酒壺，莫秋雨淡然望了袁錦衣一眼，“不必露出那種憐憫的神情。我的心腸可是硬得很。今日，我將留歡托付給你。日後，他若是有什麼閃失，我有千百種方法送你去為他陪葬。”
莫秋雨眼簾一撩，似掛了霜氣的雙眸中更添了幾分寒意：“小紅，帶他到客房。”
“是！這位大人，請隨我來吧？”小紅微眯著一雙月牙眼，笑得很甜。
……
客房不是用來待客的。
進了客房之後，已將胃吐空的袁錦衣，還是忍不住扶著牆幹嘔出清水。
這間客房裏隻有一位客人。或者說，半個，比較妥當。因為這位客人的身子隻剩下了一半。他被吊在這裏，已不知有多久。上半身赤條條被鐵鏈捆著，下半身被放在一口大缸裏。缸內毒蟲翻滾，依稀可以看到下肢被毒蟲啃食潰爛露出的白骨。然而，那客人已叫不出聲音，因為的他的舌頭已經不見了，連同聲帶一起。所以，他隻能張著嘴幹嚎，卻發不出淒厲的叫聲。
“大人，你還好吧？”小紅遞過一條絹帕，臉上的笑容依舊甜美。可在此刻的袁錦衣看來，卻是說不出地詭異陰森。
“大人可得好好謝謝葉大俠。”對袁錦衣眼中的驚懼，小紅絲毫不以為意，“方才，若不是他救了你。這客房中的客人，恐怕就要換成大人你了。”
……
“想什麼呢？”
“啊！”正沉思間，肩頭突然被人一拍，袁錦衣大叫一聲，向後平平躍出三丈有餘。自習練輕功以來，他還從未跳過如此之遠。驚懼之下，突破極限，自己也呆住了。
葉留歡的手臂還僵在半空，愣愣看了看三丈之外的袁錦衣，又翻過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似乎在納悶，是不是自己拍得太過用力，才將袁錦衣拍飛了。
“怎麼了？”冷子玉走到臉色蒼白的袁錦衣身旁，“方才莫秋雨將你留下後，對你說了什麼？”
“沒……沒說什麼……”袁錦衣勉強笑了笑，來掩飾臉上的窘迫，“那個……葉大俠，莫……莫秋雨為何會記恨官府之人？”
“這……”葉留歡有些為難，皺著眉頭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還是開了口，“老狐狸……他自幼便是孤兒，年少時，流落到一個軍營附近。因相貌出色，被營官看上，抓到營中，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