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師表者,當言出無悔,怎可出爾反爾?不過你放心,為師早已想好對策。我會以渡氣之法,將逆乾坤傳給月痕,卻不會讓他真正習練。”
易嘯天一怔:“師父的意思是……用嫁衣心法?”
“這些年,為師潛心研習本門的逆乾坤和嫁衣心法,已掌握了將逆乾坤以嫁衣心法渡入他人體內的法門。”
“但這麼做,對師父來說,豈非十分凶險?稍有不慎,輕則折損陽壽,重則……”
“嗬,”雲清淡淡一笑,月光照著他蒼白的側臉,慘淡的光輝映出的,是無邊的落寞,“人生在世,或早或晚,總有一死。如我這般行屍走肉地活著,和死了又有多大區別?若真能助月痕修得逆乾坤,也不往在這塵世上多耽擱了幾年。”
易嘯天抬頭,望向雲清,似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欲言又止,又複垂下了頭。
“嘯天,逆乾坤和嫁衣心法,你都已習得。日後,說不定也會如為師一般,將內力渡給他人。但你要記住,引渡內力所習得的逆乾坤與自身習練而成的不同。逆乾坤是一門至剛至陽的內功,真正的習練者,體內陰陽二氣隨著功力增長而日益改變。功成之後,再碰不得陰氣,所以,不能近女色。而引渡內力所得的,卻不會引發如此變化。”
“這麼說,若找人替自己習練逆乾坤,再逼他以嫁衣心法將內力渡入自己體內,豈非便能不會不費吹灰之力地練成絕世神功了?”
“若真如此,哪還有人會蠢到自己習練逆乾坤,為他人做嫁衣裳?”雲清走回到桌旁,拿起青瓷茶壺,倒了一碗茶,“逆乾坤的內力,便如這水一般。有根之水,為自身所生,源源不絕,流淌不息。就算被取走,隻要假以時日,還能再次盈滿。而無根之水,卻是暫時借來的。用了,便空了。不僅如此,隻有真正習練逆乾坤之人,才能做到收放自如。於自身充盈之時,可將內力渡出;到虛弱之時,亦能奪他人內力以填補己用。而借得的逆乾坤,卻是虛的。雖可化為己用,卻無法用得隨心所欲。一旦遇到真正習練者的搶奪,便毫無招架之力。”
易嘯天若有所思地點頭,片刻之後,便是一怔:“那師父將內力渡給月痕。就不怕日後我……”
“你會?”
“我……自然不會……”
“嘯天,你該知道月痕為何要練逆乾坤吧?”
易嘯天點頭。
“他對我說,習練逆乾坤,是為了日後能與你一爭高下,光明正大地搶奪掌門之位。我便假裝信了。不過……”雲清輕歎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嘯天,月痕跟著你長大,對你的依戀非比尋常。他不諳世事,尚不懂什麼叫男歡女愛。隻怕是跟在你身邊久了,才錯會了自己對你的敬慕之情。你練了逆乾坤,此生不能再近女色,跟男子在一起也無不可。可月痕……”
“師父的意思,徒兒明白。”
易嘯天沒等雲清再說下去,“前幾日,徒兒收到西莫峰傳來的書信,召我回去。徒兒正想請師父恩準下山。”
雲清蹙眉:“嗯,你上天山這麼久,早該回去看看了。但你不是不願回西莫峰繼承教主之位嗎?”
“徒兒是曾如此說過。但,易成古畢竟是我的生身之父,總不能真的死生不複相見。”
雲清沉吟道:“當年,他讓你攜帶母親的遺書來天山學藝,並不知逆乾坤是這樣的武功。如若知曉,也不會送你過來。楊家和易家的恩怨是非,不是我這個外人該插嘴的。但兩家的血脈既至你而斷,這份恩怨也該就此一筆勾銷了。上一輩的恩怨你不必太過介懷,想怎樣做,便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弟子明白。”易嘯天撩衣跪倒扣頭,“那麼,徒兒就此拜別!”
“嘯天!”易嘯天將要邁出門檻時,雲清出聲將他叫住,“你對月痕是否真的……”
“師父放心!月痕此生都是我師弟!徒兒必窮此一生,護他周全。”
一陣寒風吹過,吹得燭火搖搖欲墜。雲清伸手護住燭光。再抬頭時,易嘯天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門外月華如練,隻剩一地清冷。
雲清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燈花。燈火總算平穩了下來。而燭淚卻早已沿著燭台不知流了多少,點點滴滴落下滿桌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