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高原永遠是那麼空曠、雄渾、厚重和古樸,不能不令人驚歎!
我在這高原土路上乘車奔行了11個小時,才從寧夏的固原到達陝北的吳旗。
高原上,走很遠很遠的路才能看到一個村子,而且這村子往往隻有幾戶人家。
由於地廣人稀、過於寂寞的原因,這裏的老百姓在趕路時,在勞動中,都願意喊兩嗓子,這就是聞名的陝北民歌,歌音兒拖得很長很長,能傳得很遠很遠。
這民歌,一種是“信天遊”,髙亢激越;一種是“藍花花”,纏綿哀怨。
天上黃河九十九道灣,
九十九道灣裏九十九隻船,
苦苦菜,花兒香,
挖來野菜度饑荒,
有錢人家酒肉還嫌不香,
窮苦人吃不上一頓糠……
這是舊社會窮人訴說心事唱的民歌6黃土高原上很少看到樹木,多一點的是茅盾先生筆下的那種挺拔的白楊:
那就是白楊樹,西北極普通的一種樹,然而實在是不平凡的一種樹!
那是力爭上遊的一種樹,筆直的千,筆直的枝,它的幹通常是丈把高,像加過人工似的,一丈以內絕無旁枝。它所有的椏枝一律向上,而且緊緊靠攏,也像加過人工似的,成為一束,絕不旁逸斜出。它的寬大的葉子也是片片向上,幾乎沒有斜生的,更不用說倒垂了。它的皮光滑而有銀色的暈圈,微微泛出淡青色。這是雖在北方風雪的壓迫下卻保持著‘倔強挺立的一種樹。哪怕隻有碗那樣粗細,它卻努力向上發展,高到丈許,二丈,參天聳立,不折不撓,對抗著西北風。’
看到這白楊樹,我就想到頗能吃苦、堅忍不拔的紅軍戰士。
黃土髙原上,還有一種樹叫黑心樹。這種樹與又髙又白的白楊恰成鮮明的對比。黑心樹又黑又矮又粗,它生喪在路邊、堖畔,深深紮根於貧瘠的土地。人們每隔兩三年,把它的枝條平頭砍光,做燒柴用。然而它的擇不死,仍然重新伸展出枝條來。在這髙原上,它使白楊減少了孤獨,讓黑翅膀、白肚皮的喜鵲多了棲身之處。
我望著一棵又一棵黑心樹,還是想到把青春、熱血和生命奉獻給民族解放和人民解放事業的紅軍戰士。
吳旗原叫吳起,北麵是萬裏長城,南麵是黃帝的陵墓。
據說,舂秋戰國時代大將軍吳起曾在此駐守邊陲。吳起帶兵有方,愛兵如子,士兵身上傷口化膿,他竟親口為之吮吸出來。人們為了紀念他,把這地方喚做了“吳起”。
1935年10月19日中午,紅軍陝甘支隊一縱隊經過二萬五千裏長征到達吳起鎮。
毛澤東、周恩來於下午4點半左右也到達了吳起鎮。
紅軍戰士在吳起鎮的一個窯洞口旁邊,看到“區蘇維埃政府”的木頭牌子,頓時感慨萬千。中央紅軍依依惜別的瑞金,那裏曾是蘇維埃的天地,到處掛蘇維埃的牌子,打蘇維埃的旗幟;瑞金的父老鄉親,胸前別著蘇維埃的徽章,胳膊上套著蘇維埃的袖標,買東西用的是蘇維埃的票子……一晃過去了、一年,革命遭受了大挫折,也經受了大鍛煉。反動派瘋.“圍剿”中央蘇區,但撲不滅革命的火種。紅軍終於走過千山萬水到了陝北,到了這新的蘇區。這“蘇維埃政府”釣牌子,給風塵仆仆的紅軍指戰員們一種“到家了”的感覺。
吳起地處陝甘兩省交界,三大溝壑縱橫,群山環繞。吳起人形容是“九川一條河”,即頭道川、二道川、三道川、亂石頭川、棵棵川、寧塞川、白豹川、楊清川、腳紮川,洛河。
到達吳起的中央紅軍共7200人,而吳起鎮當時的人家隻有7戶半,加上周圍的也隻有10來戶。開始,這裏的老百姓不知道來的是什麼隊伍,都躲跑了。後來聽說來的是中央紅軍,才從山上跑回來。
毛澤東在到達吳起當天晚上,親自召集指揮員會議,部署了“割尾巴”戰鬥。
紅軍進入黃土高原以來,馬鴻逵、馬鴻賓的騎兵一直尾追騷擾,到了吳起鎮,馬家軍更是窮追不舍。在臘子口遭到慘敗的魯大昌的隊伍,也想對紅軍進行報複。
軍委決定給敵人一次沉重打擊。
擔任前線指揮的彭德懷親自上山觀察地形,確定了埋伏地點和行軍路線。
毛澤東親自對幹部做了動員,之後,他對警衛員說:“我要睡一覺。打得激烈你不要叫我,槍聲稀疏時叫我。”
戰鬥從21日的7時打響,9時結束。
敵人走進紅軍半月形包圍圈,等他們發覺時已撤不出來-了。兩邊山上輕重機槍一齊開火,紅軍伏兵也衝殺下來。敵人馬匹受驚後狂奔亂跑,敵人紛紛從馬背上摔下來,有的腳還套在腳鐙子裏,人被馬拖著跑。紅軍消滅敵人一個打垮了三個騎兵團,俘敵戰馬200匹,殲敵40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