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山·道理」——這個世界總是很不講道理的。
“你……你雇主哪位。”白離既激動又惶恐,突然得知有老鄉在此,真是讓人分不清好壞,憂喜交加。
“川貫地區‘大浪’組織的副首領,你應該聽說過的,雖然你們從沒見過麵。”她看了下腕表。
白離忍不住多看了她手指幾眼,修長白皙,沒有變形,不知道是不是“概念”的功勞。
少女咳嗽幾聲,呼吸沉重。
“剛才打的那一場,還是很不輕鬆吧?”白離問。
“還好了。”她果然這麼回答,“才五點就天黑……真是令人討厭的冬季啊。”她緊緊抿著嘴角,那半幅麵具正好遮住額頭和右側臉頰,嘴唇露在外麵,呼吸間嗬出陣陣白霧。
“明明最像冬天的就是你。”白離說。
她忽然收緊手臂,聲音忽然變得很低很低。
“正因為這樣……我才更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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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間的夜晚總是降臨的格外早,為了隱藏行跡擺脫其它搜查隊,少女阻止火龍升空,隻在林間緩緩飛行。枝椏橫欄的樹木大大減慢了行進速度,兩人還得在山裏過一夜。
她隨便選了塊平坦的地方落下來,清理出一片空地。
白離拎著背包看她四處搜尋,“我們現在走了多少路了?”
“一半,我們已經在山腰了。”
“山腰還一片雪?”白離現在已經不再吃驚了,隻感到好奇。
“整個淨土山都受‘雪山’這個概念影響,和海拔無關。五十年一雪期,雪期結束恢複正常,不過氣溫仍然普遍偏低,正常的日子會再持續五十年,等待下一輪雪期。雪期中的淨土山是禁地,沒人敢深入,凶蠻的概念種在這五十年間與此橫行肆虐,等雪融化後又縮回雪線之上。”
“我就生活在這種地方?”
“所以你成功躲避了這麼多年的追捕。”
“我名聲很差嗎?還是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你名聲不差,非但如此還很高,粉絲成群。但是你很不親民,從來不接受采訪。你和聯盟的矛盾是隱藏在陰暗麵的,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如果有的話,大概是你太過強大了吧。”
“那我這些年在山上……就沒人有什麼猜測?”
“不知真相的人們認可了聯盟的說辭,以為你隻是脾氣古怪又苛求自己,所以常年在山中修煉。”
白離不知如何是好:“這麼離譜的解釋都行得通?”
“人處在人群中時智商是取短板的,這就是為什麼真理總掌握在少數人手中,而這些人時常感到孤獨。”紅龍臥了下來,她靠進巨獸懷裏,向我招招手,“把你的包給我。”
“做什麼?”白離給她。
“為了早點趕到山洞我把所有負重都丟了,借你東西用用。”她從裏麵翻出唯一一條毛毯,把包扔到地上做枕頭,躺了下來,“趁著天還沒黑透我睡一會,晚上我好有精力守夜,你先辛苦下了。”
在冬季,隻要太陽有了西沉勢頭,夜晚就來得飛快。暗色迅速彌散開,空氣漸漸變得不再透明,寒意繞在周圍,林間不斷有窸窣聲響起。
白離打了哆嗦,有點後悔剛才長懶沒撿幹柴回來,現在想生火壯壯膽也沒得燒。
讓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離開我唯一認識的人和龍,打死他都做不到。
白離往後挪了挪,往少女身邊靠近一點,剛好和對方的手臂貼在一起。
他轉頭看過去,少女將雙臂環在胸前,懷裏抱著三棱刺,右手握在刀柄上,眉頭緊蹙,嘴唇抿成淩厲得一線,仿佛隨時都會醒來。隻有一半的麵具附在她臉上,即使睡覺也沒取下。
白離忍不住胡思亂想,正是她一副不耐煩的態度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又以一種豁出性命去的架勢將自己帶離危機,叢山坡跌落時那弓起背護住他的姿態分明是將自己擺在絕對的保護者位置,可那個和我心口傷痕一樣的刺刀實在太不詳了,這個人救了我一次也可能殺了我一次,但她圖什麼?地麵又硬又冷,就算清理過積雪估計也很潮濕,她睡得好麼?
他心裏忽然蠢蠢欲動起來,不自覺屏息凝神,緩緩伸出手,想掀開少女臉上那半麵修羅麵具。紅龍的脖子動了下,靜靜睜開眼,白離把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它安靜,雲層漸漸移開了,月光從樹葉縫隙間灑落……她忽得睜開眼!一直握在手裏的刺刀像蛇一樣猛然出鞘!灰白色的刀身在空氣中劃出一抹殘光,撕裂空氣時發出沉重的嗚鳴。
“低頭!”她一手按在白離肩上,用力向下一摁。其實根本用不著著她出力,白離自己就嚇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