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廣似乎在會稽也算是吃得開的人物,雖然夜已深沉,守城的官兵問都沒問就放他進去。
山伯跟著眾人入了城,又走了不大一會兒,但覺街道越來越寬,兩旁的建築越來越高大。沒多久,眾人來到一處高大的府宅前,從偏門入了府,用了些點心之後,各自回房歇息,山伯也被安置下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七夕的月亮終於升了起來,山伯怎麼都睡不著,想想自己的失約,心裏就覺得十分難受,他覺得自己很沒用,竟然連這件小事都做不到,還有什麼顏麵去見英台?
夜月涼秋水,微風瘦野雲。寂寒心底事,知己莫相聞。
此時的英台滿眼都是淚,卻隻能在眼眶裏打轉;想要暗自抱怨幾句,雙唇顫抖卻又說不出話來。
為了養好精神,這兩日她一直沒有離魂化蝶。今天一大早,她就換上最漂亮的衣衫,靜靜地坐在窗前,等待山伯的到來。可是等了許久許久,也沒看見心上人的影子。望穿秋水,伊人不見,那種感覺真的好難受。
快到中午的時候,丫鬟銀心忽然跑進來,說是有客來訪。
英台心花怒放地跑下樓,結果沒看到山伯,卻看到身著彩衣的馬文才!在座的還有一個年約五旬滿臉脂粉的婦人。
她滿麵羞忿,轉身就走,隻想快些回到閨閣之中。沒想到才走兩步,卻被父親喝住:“既然出來了,那就見個麵!不要那麼沒規矩!我跟你說,馬公子請我們明日過府赴宴,為父已經答應了!”
英台強抑怒火,冷聲道:“要去您自個兒去。女兒身體不適,恕難從命!”
祝員外麵色一變,以掌擊案,正待出言嗬斥,忽見馬文才躬身施禮道:“還請伯父莫怪!我看小姐麵色晦暗,好似真的病了。”
祝員外“哼”了一聲,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心道:“當然有病,心病!”
英台冷冷地看著麵前既感熟悉又帶有幾分陌生的馬文才,不知道他這徉說話是何用意。
馬文才故作憐惜地道:“小姐麵色微紅,光澤不顯,似為肺陰不足,陰虛火旺之像。春病多風,秋病多燥,還得小心才好。”隨即轉頭對那年約五旬的婦人道:“二娘,你精通脈理,能否給小姐搭個脈,看我說得對也不對?”
英台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好得很。一時半會死不了!”
祝員外聽她越說越難聽,怒道:“你這孩子,讀了那麼多書,一點規矩待人的禮貌都沒有!自從書院回來之後,就沒見你高興過!三天兩頭蒙頭大睡,眼看瘦成皮包骨頭,還這麼倔強!”
那婦人滿臉堆笑走過來:“員外別生氣。這麼漂亮的姑娘,天女下凡一般,真是我見猶憐啊!哎,就是身子骨有些單薄,需要好好調養調養,來來來,讓我看看……”說著伸手去搭英台的手腕。
英台望著她那豆蟲一般肥嘟嘟的手指,渾身一激靈,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婦人麵上的笑容更加盛了,一雙眼睛放出攝魂的光芒,罩住了英台全身。
英台渾身一顫,抬頭望向對方,四目相接,隻感到心頭一陣迷惘,渾然不知身在何方。
婦人無比親切地招呼道:“好孩子,來這邊坐,讓姨好生瞧瞧……”
英台心知不對,然而卻無法抗拒對方的命令,不由自主地依言走了過去,緩緩坐了下來。
婦人肥膩的手指終於搭在英台的霜雪皓腕之上,一股勁氣如泥鰍般鑽入英台的體內,遊走於奇經八脈之內,散布於五髒六腑之間,片刻之間便控製了她的三魂六魄。
這時候,英台仿佛泥塑木雕一般,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仿佛失了魂一樣。
祝員外並未在意。難得看見英台這麼聽話,他覺得高興還來不及。
婦人裝模做樣地摸了一會兒脈,起身笑道:“員外莫要擔心,小姐隻是微感秋燥,有點上火,所以脾氣大了點。沒什麼大礙,隻要服龍眼三兩,雪梨二斤,就可痊愈。”然後聲音柔和地對英台道:“多聽你爹的話,別太任性了啊?記住了嗎?”
這一刻,英台心中糊塗得緊,隻知道點頭答應,就覺得婦人所說的話都是金玉良言,從今而後,自己一定要聽從父親的吩咐。
婦人和馬文才又坐了一會兒便去了。英台的癡迷卻持續了很久,要不是掛在頸上的玉蝶透出一縷淡淡的涼意,她可能永遠也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