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二)(1 / 2)

不一會縣裏的主要官員都到了,大家開始討論滅蝗的問題。

眾人議論紛紛了好半天,結果反對滅蝗的占了九成,這些人的說法是:“凡天災,安可以人力製也!且殺蟲多,必戾和氣,願公思之。”

支持滅蝗的隻有三五人,其中一個是縣裏的捕快統領,名叫趙德彪,生得五大三粗,桌子拍得“啪啪”響,叫道:“我說你們這些人,敢情自己有幾石俸祿,就不管百姓的死活!不去滅蝗,百姓都沒有吃的!到頭來去你們家吃飯?”

有人反駁道:“那麼多蝗蟲,你滅也滅不了!白白荼毒生靈,惹得上天降罪,隻怕會有更大的禍患!”

趙德彪肺都氣炸了:“荼毒生靈?滅蝗荼毒了誰的生靈?到底是蝗蟲的生命重要?還是老百姓的死活要緊?”

隨即有人怯怯地道:“蝗災降世,那是天意!天命不可違啊!”

趙德彪講不出更多的大道理,隻能叫著:“我不管什麼天命!違了又怎麼著?讓老天爺來找我!”

反對滅蝗的人紛紛指責:“說你什麼好呢?天意不可欺,你知道什麼意思嗎?無知者無畏,就是說你呢!”

一個年過花甲的書吏插言反駁:“《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周公曾言:‘天意就是民意’‘能得民心,就能得天命’。因此之故,滅蝗實則是順天而為!”

梁山伯的身體本來極度衰弱,早已被眾人吵得眼冒金星,聽見這幾句話,他心中“謔謔”亂跳,整個人立即清醒過來,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思考良久的問題終於找到了答案:“不錯!天就是人,天意就是民意!所謂‘大人’就是理解民意、為民造福的人!聖人也是為民造福的人,雖然如此,他說的話並不全是聖言,隻有對人類有益的話才是聖人之言!”想到這裏,他用力敲了敲驚堂木,盡力提高了聲音道:“大家不要爭了!我意已決,號召全縣百姓,奮力滅蝗,天若降災,有本縣一力承擔!”

眾人見他長久不發一言,本以為他也是反對滅蝗的,此時忽然聽他發話,禁不住麵麵相覷。有人還帶勸阻,卻聽山伯道:“此事就這麼定了!再有出言反對滅蝗,或者逡巡退縮不願滅蝗者,革去官職,重打二十軍棍!”

聽了這番話,嚇得眾人掉頭就走!

短短的半月時間,梁山伯治下的鄞縣已經滅蝗五萬石,漫天遍野的蝗災初步得到緩解,百姓無不歡欣鼓舞,對這位年輕的縣令越發愛戴起來。

就算在官員之中,支持山伯的人也越來越多,特別是捕快統領趙德彪,見他獨排眾議采納了自己的意見,於是將其視作平生唯一知己,恨不得從今而後一直跟在這個文弱書生的身邊。

不過,總歸還是有人不喜歡山伯,覺得他滅蝗太多,殺孽太重,背地裏給他取了個“無情滅蝗使”的綽號。

對於這個綽號,山伯隻是冷然一笑。說實話,現在的他想笑都有些為難,身體越來越消瘦,體重幾乎減輕了二十斤,經常覺得渾身乏力,四肢厥冷,甚至有種日薄西山氣息奄奄的感覺。

一連思考了十天,他的心裏還是有些想不通,雖說明白了“三畏”的含義,對於聖人之言不是那麼害怕,可是他還是不敢拋棄修習多年的禮教,所以心裏一直充滿了矛盾:“既然民意就是天意,我和英台的意願算不算民意?這種對美好愛情的追求算不算符合天意?若不然,難道說馬文才的橫刀奪愛才算天意?抑或有了先下手為強的媒妁之言就算符合天意了?”

他越想越覺得頭痛,心中更是混亂不堪。

這一晚,他再度化蝶飛到祝家莊,望著英台日見清減的臉龐,心中癡迷說不出話來。

英台見了他備受煎熬的樣子,憂傷無奈的心更加難過,隻能低聲勸道:“梁兄啊,我英台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馬家縱然搶得了我的身體,也搶不去我的心。我的心會始終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