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3 / 3)

於是,這東西南北四家各霸一方,彼此牽製著。最近幾年倒也相處融洽,安好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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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門怎麼了嗎?」尹瑉瑉終於提起了一點興致。

「你西大哥現在不僅得到了隱劍,而且還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們的大弟子……」西盡愁這話說得有些自我挖苦,本來他進名劍門就是一件陰差陽錯的事情。

「隱劍?」尹瑉瑉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那個啊……就是……」西盡愁狡猾地笑笑,看了一眼尹瑉瑉,把她的胃口掉到最高後又給她潑一盆冷水,「就是……我不告訴你。」

「哈?小氣!」尹瑉瑉見自己又被西盡愁給戲弄了,噘嘴坐回竹椅上生悶氣。

「喂,喂……」西盡愁用手指戳著尹瑉瑉氣鼓鼓的腮幫子說,「不會真生氣了吧?」

「廢話!」尹瑉瑉抱著手膀重重地回答。

「誰生氣了啊?」

這時一個沉厚的聲音從珠簾後麵傳出來。

「爹!」

「尹大哥!」

尹瑉瑉和西盡愁同時叫道。

來人正是尹昀,他雖然已經是將近四十的人了,但卻看不出半點蒼老。想當初他初入篁竹林時,不過是個和西盡愁差不多年齡的俊俏青年,正是在江湖上大幹一番事業的年紀,卻因為要保護孩子而匆匆隱居起來。

無論尹昀在江湖上的風評多麼差,但他卻是一個盡職的好父親。西盡愁會與尹昀這個毒君子成為朋友,大概就是因為看到了他這一個難得的優點吧。

「好久不見啊……」尹昀拍拍西盡愁的肩膀說,「怎麼,把我忘了?如果不傳信給你,你就不打算回來看看大哥了嗎?瑉瑉,去把飯菜準備好,再搬兩壇上好的香酒出來,為你西大哥接風洗塵。」

見父親興致正濃,尹瑉瑉笑著應了一聲就退下了。

待尹瑉瑉走下酒窖,尹昀才認真地問西盡愁道:「你這次回杭州還順利吧?」

「不勞大哥擔心。隻是天翔門主……的確死得奇怪……」西盡愁說著眼神黯淡了下去,畢竟這世上能讓他沒轍的事情並不多,而唐易的死卻正是一件。

「是被七刃鏢所殺?」尹昀皺眉問道。

西盡愁毫不猶豫地點下了頭,尹昀隨即變得沉默。但是他卻不再多想,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必再去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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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抄竹筍、竹筍雞湯、涼拌竹筍、竹筍燒肉……」尹瑉瑉一邊興致勃勃地報著菜名,一邊把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到桌上。

看著這滿桌的竹筍大餐,西盡愁吃驚得差點把下巴給擱到桌子上:「瑉瑉啊……你這是在喂熊貓,還是怎麼著?」

「什麼熊貓?這可是最好的菜了。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餓死算了。」一口氣說完,尹瑉瑉又把一盤『清蒸竹筍』重重放到桌上,朝西盡愁哼了一聲。

「好啦好啦,少說點。」

尹昀示意讓尹瑉瑉坐下,然後拍開兩壇酒的泥封,隨手遞與西盡愁一壇說:「大哥這裏實在沒有什麼好招待的,隻有這酒是存了十六年的女兒紅,今日就看我倆誰先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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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獸嚎,弦月高懸。

竹樓裏早已杯盤狼藉,兩個男人爛醉如泥,軟癱著趴在桌子上竟還不忘劃拳。尹昀強睜著醉眼,嘴中念念有詞:「你又輸了,喝。」

「喝就喝,怕你不成。」

西盡愁抬起酒壇,放到嘴邊,正想往嘴裏倒,卻發現裏麵已經滴酒不剩:「瑉瑉!瑉瑉……」他向四周望了望說,「快拿酒過來……」

「你還要喝!」正在一旁收拾殘局的尹瑉瑉一把奪過了西盡愁手裏的酒壇,怒道,「你就喝吧,你喝死在這裏沒人給你收屍的!」

「我……還沒死呢……」西盡愁帶著醉意笑著說。

「你離死也不遠了。」尹瑉瑉狠瞪了他幾眼。

「瑉瑉,去拿酒來。」這次是尹昀的聲音。

「爹,你們就別再喝了……」尹瑉瑉著急地皺起了眉頭。

但尹昀卻堅持地說:「去……去拿酒……」

尹瑉瑉無奈隻好到酒窖去了。

「喂!」尹昀推了死狗一樣趴在桌上的西盡愁一把說,「你醉了嗎?」

「我……還沒醉,再喝八壇也沒問題。」西盡愁抬頭在半空中晃了晃手,一副醉鬼的模樣。

尹昀敲了他一掌,笑道:「你說謊……」

「我沒有。」說這句話時,西盡愁的雙眼突然亮了亮。

「那你站起來讓我瞧瞧。」

西盡愁笑了一聲果然站了起來,他不僅沒有醉,而且還清醒得很。他知道今夜必定有事發生,所以尹昀才會急著把自己從杭州找回來,所以他不能醉。

「尹大哥,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好,太好了,好極了,我尹昀能交到你這個朋友,也算不枉此生。」

隨即,尹昀也站了起來。今夜他有重事相托,當然也不能喝醉。望著西盡愁,尹昀半天才開口說:「大哥想讓你幫我殺一個人。」

殺人?事情已經超出了西盡愁的意料,隻見他愣在原地,怔怔問道:「殺誰?」

「藥王神——耿原修——杭州天翔門的幕後操縱者。」

沉默,久久的沉默。

此夜太靜,此林太深,風起處,竹林沙沙。

西盡愁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為什麼要我幫你?」良久他終於問出了一句話。

「因為你不會拒絕我。」尹昀說得很堅定。

「我會。」

「你不會。」尹昀看西盡愁的眼神絲毫不亂,「因為你無法拒絕一個死人的要求。」

話音剛落,尹昀便已全身飆血。

江湖上的人說,毒行天下的尹昀全身帶著七十六種暗器,並且可以把這七十六種暗器同時發出。如果這七十六種暗器同時指向一人,那麼此人必死無疑!

所以,尹昀必死無疑。

當西盡愁反應過來的時候,尹昀全身已有七十六道傷口,道道入骨三分。誰也不會想到他會在這樣的時間用這樣的方法自殺。

但是尹昀還沒有倒下,強烈的意誌支撐著他的身體,因為他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小心……嶽淩樓。」

嶽淩樓?西盡愁怔在原地。甚至忘了上去扶尹昀一把。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一點頭緒都摸不到?好像傀儡一樣任人擺布……

此時尹昀的雙膝一顫,直直倒了下去,在他的身體撲到地麵的那一瞬間,西盡愁聽到了『啪』的一聲碎響——那是酒壇摔碎的聲音。循聲向竹門望去,尹瑉瑉正杵在那裏,她的眼瞳也漸漸失去了焦距,身體不住地抖動,口中喃喃念著:「爹……爹……」

「別看!」那一刻,西盡愁忍不住大吼了出來,「我叫你別看!」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幹了,尹瑉瑉臉色慘白,頭腦裏泛起陣陣暈眩,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今夜的確要替一個人收屍,那個人就是尹昀……

西盡愁的喉管哽了哽,蹲下身替尹昀捂下了眼皮:「你果然狠毒啊……竟不惜用自己的生命相逼,這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方法嗎?」

竹樓外,竹葉依舊沙沙,弦月偏西。

「你說對了一句話,我的確無法拒絕一個死人的要求……」

耿原修,嶽淩樓……茫然地念著這兩人的名字,刺骨的夜風揚起了西盡愁的長衣。風中夾雜著膩人的血腥和尹瑉瑉嗚咽的哭泣,就像鬼魅即將降臨一般。

西盡愁終於冷靜下來,他轉過身,向尹瑉瑉走去,抱住了她的肩膀,把這個身體不住顫抖的女孩緊緊抱在懷裏:「瑉瑉,你要跟西大哥離開這裏嗎?」

一個從小就沒有母親的孩子,現在竟又失去了父親。這世上唯一可以照顧她的人,也隻有自己而已了。尹瑉瑉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緊緊地摳住了西盡愁的後背,把他的衣服擰成一團,仿佛隻要這樣才能發泄出心中的悲傷。

西盡愁輕輕歎氣,朝樓外望去。

夜已深,月已滿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