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慢慢靠近嶽淩樓,伸手拉住那白衣的衣角,拽拽,不動。丘然都拽不出的衣物,小丫鬟自然也別想拽出來。但小丫鬟卻做了另一個丘然沒有做的動作,她用手指戳了戳那團白衣,硬的,不像是衣物啊,那是什麼?
邊想著,小丫鬟邊抬手掀開了白衣,燭火還在閃!
燭光照在了劉辰一的臉上,那臉上凝著黑血!
「啊——」
一聲尖叫劈開了夜的靜默。突然,燭火滅了,因為燭台掉落到地上,接著小丫鬟也跌坐到地上,不斷地往後退縮,身體瑟瑟發抖。
叫聲以後,屋外也變得嘈雜起來,陣陣腳步聲朝著這個房間走來。
就在這時候,嶽淩樓驀然睜開了眼,他是被小丫鬟的叫聲給驚醒的。他醒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用手按緊懷中的白衣,當手掌觸及那堅硬的物體時,嶽淩樓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在。但立刻,他便發現那白衣竟被掀開了一角,露出了劉辰一僵白和血紅雙色混雜的臉。
被發現了?運功想要跳窗逃走,但腳尖剛一用力,便從床上跌倒在地板上。想必是昏迷了太長時間,所以全身依然沒有什麼力氣。
不等嶽淩樓從地上爬起來,房門已經被人撞開!
劉辰一的頭顱自嶽淩樓的懷中滾落出來,滾到他手邊一米外的地方!
嶽淩樓已經沒有時間再把人頭藏起來了。他抬眼望向來人,沒有月光沒有星光也沒有燭光,他隻看見了黑壓壓的人影。
此時他已經完全清醒了,如果現在跳出窗外還有機會逃走,但他卻沒有逃走。因為他如果逃走就無異於承認了自己是殺害劉辰一的凶手。這樣一來他一切的計劃便會被打亂,嶽淩樓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定還有其它的辦法,嶽淩樓思索著。
漸漸,房間變亮了。因為空中的那幾縷浮雲已被冷風牽走,月又明了起來。嶽淩樓終於看清了站在最前麵那人的臉,那種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直直盯著自己,嶽淩樓背脊侵上一股寒意。
那人正是西盡愁,他在聽到尖叫後立刻從閣子那邊衝了過來。
嶽淩樓不喜歡有這樣眼神的人,每當他和這樣的眼神對上時,他會覺得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要被看穿,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
但是現在西盡愁卻沒有看嶽淩樓,而是低頭看著地麵上那個恐怖而又突兀的人頭。
沉默,還是沉默。
這事情的發生對所有人來說都太過突然。
這所有人,包含了嶽淩樓。
嶽淩樓順著西盡愁的目光望向劉辰一的首級,那一刻,他的瞳孔收縮了,發瘋般的尖叫了一聲,不斷向後退縮到病榻邊,緊緊抱住了床腳,身體瑟瑟發抖,不敢回頭再望向那顆人頭一眼。
仿佛剛剛是他第一次看到那顆首級,仿佛剛剛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白衣裏包裹著的東西。仿佛他是無辜的,仿佛他什麼也不知道。他已經習慣了去欺騙所有的人,因為他要保護自己……從十年前的那一天起,他便失去了所有可以保護他的人,所能依靠的就隻有自己而已……
還是沒有人說話,但是卻有抽氣的聲音。
西盡愁卻走進了病房,拾起了那顆人頭,再用白衣包好。
他認得那是劉辰一,兩年前雲南千鴻一派的少將,後來歸屬了天翔門,現在卻已入冥府。今天,段瑞南死了,劉辰一也死了,兩人都是天翔門中的高手,但都死得這樣輕易。
西盡愁想不通,現在頭緒還太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場風波又要被掀起了……
提著那顆人頭,西盡愁轉身欲出,但他卻突然停住了,因為身邊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不要走……不要代他走……」是嶽淩樓的聲音,此刻他還伏在床腳不敢抬頭,像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
「為什麼?」西盡愁望著嶽淩樓,不帶任何感情地問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你把他還給我……好嗎?」
嶽淩樓的聲音已帶著哭腔,他抬頭回望了西盡愁一眼,瞬時淚水便湧了出來。西盡愁愣住了,縱使他有兩個腦袋也想不出這纖弱的少年要這顆死人頭有什麼用。
「把他還給我……」嶽淩樓還在苦苦哀求著。
看到對方淚水婆娑的樣子,西盡愁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了。
就在這個時候,丘然走到西盡愁身邊說道:「今天你把他送過來的時候,他就一直抱著那一團白衣,我雖然奇怪但並未多想,沒想到那裏麵竟是……」說到這裏,丘然歎了一口氣。朝嶽淩樓走去。他拍拍嶽淩樓顫抖的肩膀,用這種動作來安慰這個受驚嚇的孩子,他有著長者特有的慈祥。嶽淩樓咬咬下唇,沒有說話。
「我想,那人頭對這孩子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東西,所以他才會一直死死抱住不放。」丘然說出了他的推測,並且為嶽淩樓拭去了臉上的淚跡,但隨即卻麵色一肅,直接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也正是西盡愁想問的問題。
「我……我是……」嶽淩樓的眼神看上去很迷茫,「我是……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嶽淩樓拽住了丘然的衣袖,像是在哀求丘然告訴他他自己的身份。
丘然先愣住了,嶽淩樓也跟著愣住了,然後慢慢送開了手,又突然『啊——』地大叫起來,用手緊緊捂住了頭,好像這個問題讓他頭痛欲裂。
丘然仿佛一下子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起身對西盡愁說:「我想他大概是因為中毒和驚嚇的關係有些神智不清……很可能是失憶……」
「失憶?」西盡愁重複一遍,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因為是從丘然口中說出來的,也由不得他不信。
丘然點點頭:「他隻是本能地感覺到那人頭對他而言很重要,所有不想讓你帶走,至於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