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3 / 3)

「把你的衣服穿上!一睜眼就讓我看到惡心的東西!」嶽淩樓別過頭,用命令的語氣指揮著西盡愁。

「惡心的東西?」西盡愁一副受到打擊的表情,「你應該說是一飽眼福才對吧。啊對了,你可不可以把你說話的語氣改一改啊?我不是你的下屬……」

見嶽淩樓一語不發地背對著他,西盡愁也覺得是自討無趣,所以略微停頓了一會兒又正經說道:「這裏冷得要死,你以為我想光著身子啊?沒看見我的衣服還在烤嗎?本來想把你的衣服也一起脫了……」

「你敢!」嶽淩樓終於有了一點反應,聽西盡愁這麼一說,他這才感覺到濕透的衣物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那麼,鏢船被炸的事情並不是夢了……

「是啊,我不敢。」西盡愁單手撐著下巴,望著嶽淩樓濕答答的後背說,「反正連炸藥都炸不死你,區區幾件濕衣服穿在身上也要不了你的命。你在翠微軒換衣服的時候,叫我轉過頭去。怎麼?不喜歡被別人看……」

「那要依對象而定了……」嶽淩樓翻身坐起來,笑著說:「沒想到你記性倒挺好。」

西盡愁道:「過獎過獎,我的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自作聰明』的人罷了。」他對昨晚嶽淩樓說的話至今耿耿於懷。記憶裏除了嶽淩樓,還沒有人說他是自作聰明。

嶽淩樓邪邪地笑道:「這麼說的話……那天的事情你也沒忘囉?」

「哪天?」西盡愁不是裝傻,而的確是一頭霧水。

「就是……」嶽淩樓瞟他一眼,「在常楓房間裏的那天啊。」

沒事兒提那天幹嘛?西盡愁有些尷尬,頓一頓道:「記得,當然記得。你把我推開,還罵我畜牲,對不對?」

覺得西盡愁自我嘲笑的表情很有趣,嶽淩樓笑開了:「你這男人還真小氣,怎麼老是把我罵你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嗯……」西盡愁撓了撓下巴說,「好像你對我說的話,沒有幾句不是在罵我吧?」

「是嗎?」嶽淩樓自己倒沒發覺。

「是啊。」西盡愁一本正經地望著他,不容置疑地給出肯定答案。從相遇到現在,嶽淩樓難道給他幾個好臉色看。即使偶爾會貌似溫柔地望著他,對他說話,但那也隻是圈套罷了。他已經習慣用層層的外衣包裹住自己的內心,習慣帶著一張琢磨不透的麵具去麵對眾人。

隻有一次,西盡愁覺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嶽淩樓——就是他趴在常楓身上哭泣的那一次——僅有一次而已。

抬頭望望天,夜如潑墨,深林靜寂,耳邊偶爾會傳來夜行獸類的叫聲。嶽淩樓抱膝而坐,聽著身邊的篝火爆出的『劈啪』聲,低聲問道:「我們現在在哪裏?」

「長江邊上。」

「我知道。」

「知道還問?」

嶽淩樓瞪了西盡愁一眼,決定不去理他。好大的膽子,竟敢擺臉色給我看?嶽淩樓憤憤地把頭偏向旁邊,不去看西盡愁那張讓他來氣的臉。

西盡愁沒有意識到剛才自己愛理不理的態度已經惹火了嶽淩樓,還一直專注地盯著眼前烈烈的火焰,想到了尹瑉瑉,不知她現在是死是活?鏢船爆炸之時,一片黑煙,他根本不知道尹瑉瑉在什麼地方。那小妮子從小就在竹林裏長大,不知道有沒有水性。

墜入江中後,西盡愁發現身邊有一團白色的東西,拽起來一看才發現是昏迷的嶽淩樓。能救一個算一個吧,抱著這樣的想法,西盡愁拖著嶽淩樓迷迷糊糊漂上了岸,但卻不知現在身在何處。

如果尹瑉瑉還活著,她一定知道去杭州,畢竟那是他們這次離開雲南的目的地。所以,與其毫無目標地亂找,不如趕去杭州等著與她會麵。如果久等不到,再做其它打算。反正那小妮子的命硬得很,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自己給自己寬了寬心,西盡愁抬頭看遠處黑黝黝的樹影,暗自發愁:「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城鎮,如果是個荒山野林,就麻煩了……」

西盡愁正悶著,突然聽見了嶽淩樓的聲音:「明天一早我們就起程往東走,希望這個野林不大,可以盡快到市鎮,然後再買兩匹快馬趕回杭州。」

嶽淩樓一開始就不打算坐船回杭州,因為那樣太慢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否撐過那麼久。現在鏢船被炸,倒也可以說是因禍得福,隻是不知這林子要什麼時候才能走得出去……

「你還是改不了你的命令口氣嗎?」西盡愁淡淡道,「我說過我不是你的手下。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眼睛抬得太高了麼?」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嶽淩樓順口問道:「那你是什麼?」

「你說我是什麼,我便是什麼。」兩人的談話又開始向無厘頭的方向發展。

嶽淩樓道:「如果我說你是禽獸呢?」

西盡愁道:「那我就是禽獸。」

嶽淩樓正色朝西盡愁望去,正迎上了對方直射而來的銳利眼神。嶽淩樓熟悉這種眼神,因為耿原修和劉辰一都曾用這種眼神看過他,那是一種充滿欲望的眼神,是希望得到某人,把某人占為己有的眼神。

嶽淩樓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原來隱劍西盡愁也不過是個俗人而已……」

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拈起一個小石子,彈向火堆旁架起西盡愁衣物的樹枝。隻聽『啪——』的一聲,樹枝倒入火堆中。被燒著的衣物令火焰瞬間狂竄而起!西盡愁一驚,慌忙把衣物從火堆中搶救出來,就地踏滅。但遲了一步,那些衣物已被燒出了幾個大大的窟窿。

「你這是什麼意思!」西盡愁瞪向嶽淩樓,努力抑止想打人的衝動。

嶽淩樓看也未看他,淡淡道:「你不是禽獸嗎?禽獸是不用穿衣服的。」

西盡愁沒好氣地說道:「對,很對,你說的對。不過禽獸可不隻是不穿衣服而已。」

嶽淩樓抿嘴一笑道:「那還有什麼?」

西盡愁道:「還有獸性。」

再也忍不住了,嶽淩樓『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哦,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今晚要獸性大發了啊?」

西盡愁把臉撇開道:「你不要再誘惑我了。」

「是你太經不住誘惑……」嶽淩樓靠向西盡愁,捧住對方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然後用略帶迷離的眼神問,「我們把那天沒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好不好?」

西盡愁抓住嶽淩樓的手腕一把把他拉入懷中:「這次你不會再把我推開了吧?」

又有一隻大魚撞到網上了,嶽淩樓抬頭看著西盡愁,笑得分外妖嬈:「你願不願意和我做個交易?」

西盡愁道:「你說。」

嶽淩樓道:「當年劉辰一他……」

話剛說到這裏,西盡愁的頭咚一下搭到了嶽淩樓肩膀上。他歎一口氣說:「我記得我提醒過你,不要總在關鍵時刻把你那些老情人的名字拿出來說,很煞風景的。」

嶽淩樓笑道:「我也記得我告訴過你,這是我的習慣。你不想聽的話,我們的交易就此告吹。」

「好啦,算我怕你……」西盡愁拿嶽淩樓沒轍,妥協道,「你說吧。」

嶽淩樓滿意地一笑,接著說道:「那年劉辰一和我做的交易是以人換人,用他自己來換我。」

「什麼意思?」

「就是說他要得到我,我也要得到他。所以,他放棄了千鴻一派的一切而加入了天翔門,成了賀峰的手下。」

西盡愁問:「那麼我們現在要做的交易是什麼?」

嶽淩樓道:「還是以人換人。」

「你要我加入天翔門?」

「心急什麼?當然不是用你來換。」嶽淩樓點點西盡愁的嘴唇,趴到他的身上,在頸窩附近呼著氣。

「那用誰?」

「耿原修。」

三字出口,西盡愁瞬間怔住。怎麼又跟那個人扯上關係了?

忽視西盡愁的表情,嶽淩樓接著說:「我要你讓他活著,一直活到他親眼看見他『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的時候。做得到嗎?」

西盡愁沉默。其實,那日他答應尹昀殺耿原修也是迫於無奈,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尹昀要耿原修死的原因。他不想貿然殺人,即使趕去杭州,也隻是為了查清尹昀和耿原修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再決定殺與不殺。

嶽淩樓催促道:「用得著想這麼久嗎?我並沒有叫你不殺,不過是遲些殺罷了。我也不會讓他活太久的……」

「可以。」西盡愁終於給出答案。

嶽淩樓道:「好,非常好。我希望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西盡愁道:「我也希望你記得你剛才說的話。」

嶽淩樓笑道:「我當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