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3)

安排完西盡愁這邊的事情,丘然徑直來到客廳,等待著家仆把遠道而來的客人引進來。黎成繹習慣了江湖作風,一進來就抱拳道:「常楓承蒙丘大夫的照顧,黎某感激不盡。日後如果大夫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二話不說就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丘然笑道:「總鏢頭實在是太客氣了。黎總鏢頭的大駕光臨才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呢。」

黎成繹大笑道:「恐怕過於客氣的人是丘大夫你自己吧。我黎成繹粗人一個,還怕弄髒了大夫的地方,哪談得上什麼蓬蓽生輝?」

這時,黎震和黎雪兩兄妹也跟了進來。見來人氣質不凡,眉宇之間隱隱透著英氣,丘然讚道:「黎總鏢頭真是好福氣啊,這兩位想必就是黎震少爺和黎雪小姐了吧?一看就知道是人才俊傑。」

黎成繹坐下擺手道:「讓丘大夫笑話了,他們不過是我那早死的麼女留給我的兩個孫兒罷了,都是不太懂事的小孩子,談不上俊傑。我們這次來……」

黎成繹正欲說明來意時,就聽見門外有一家仆報說:「老爺,常公子來了。」

一聽這話,黎成繹、黎震、黎雪六目齊刷刷地朝門口望去,隻見一名身著青衫的翩翩公子走了進來。三位來者都愣住了,常楓不是一個傻子嗎?怎麼眼前的這位公子不但沒有絲毫的傻氣,而且器宇軒昂風度翩翩。

丘然見廳中三人目瞪口呆的樣子,笑了起來,對常楓道:「常公子,這位就是你的爺爺了。」說罷右手向黎成繹的方向攤了攤,常楓向黎成繹行禮。

丘然又接著介紹:「這兩位分別是你的堂弟和堂妹。」常楓對黎震和黎雪點頭笑笑。這之後,客廳裏便是一片沉默。半晌,黎成繹才發話道:「丘大夫,這位真是常楓?」

黎成繹的長女自嫁入千鴻一派以後,就隻回過娘家一次。那一次省親,常夫人帶著十歲大的兩兄弟在京城住了三個月,那三個月也就是黎成繹僅有的一段與常桐常楓相處的時間。

轉眼十多年的時光便已消逝,黎成繹已不能從容貌上認出常楓來了。而黎震和黎雪那時不過是六七歲大的孩子,就更記不清了。但他們的記憶裏都深知常楓是一個傻子,萬萬沒有想到丘然會說這俊秀的公子就是常楓,當然一時難以接受。

丘然道:「此事說來話長,當時常楓被送到我這裏時早已昏迷不醒。後來我給他包紮頭部的時候,發現浸入紗布的血跡呈三點品字形分布,甚是奇怪。仔細檢查之下,才發現常楓公子的後腦被插入了三枚銀針。想必他被飛石擊中頭部的時候,腦中的淤血順著那三枚銀針流了出來,才在紗布上留下了那品字型的血跡。於是我便拔出銀針,純屬意外,沒想到常楓公子竟因此治好了瘋病,隻是已往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了……」

說到這裏時,丘然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般說到:「隻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人的顱骨堅硬無比,那三根銀針是怎麼□□去的……」

黎成繹聽到這裏,歎了一口氣道:「真是作孽。其實這插針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女……」

丘然驚道:「是常夫人?」

黎成繹點點頭,繼續道:「這事我也有責任,早些年鎮南鏢局才創立不久的時候,舍弟與我爭這總鏢頭之位,鬧得兩家反目成仇最後竟然兵刃相接。這事在小女心裏留下了很大的陰影,後來她嫁入常家,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她知道這千鴻一派的總舵主之位隻能讓一人繼承,為了防止以後這兩兄弟為舵主之位反目成仇自相殘殺,而在常楓出身後不久就用銀針封了他腦後三處穴道,所以常家的人一直認為常楓從生下來便是一個傻子……」

黎成繹回憶著以前的事情,忍不住搖了搖頭:「十多年前小女回來省親時把此事告訴了我,我雖然責罵了她,但大錯已經鑄成,再說什麼都是無用。過去這麼多年,如果不是丘大夫你提起,連我也快要忘了……」黎成繹這段話講得雖然平靜,但聽的人卻一陣毛骨悚然。沒想到常夫人對自己剛生下來的嬰兒竟下得了如此毒手。

常楓看著黎成繹、黎震和黎雪,這些他所謂的親戚在他的眼裏竟是如此陌生。現在,他心裏隻在想著一個身影,一個白色的身影,隻要他一閉上眼睛,那個飄飄似雪的身影便會出現,揮之不去。

是誰?到底是誰?那白影到底是誰……

◆◇◆◇◆◇◆◇◆◇

常楓心中的那個白影此時就在這丘府之中,並且離他不過百米遠,隻不過兩人沒有機會相見罷了。嶽淩樓沉沉睡去以後,大半日的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他身上的紅斑大部分都已消退,西盡愁坐在床邊,見嶽淩樓掙開了眼,急忙問道:「你醒了?」

嶽淩樓起身反問道:「丘然呢?」

西盡愁道:「在客廳裏會客。」

嶽淩樓略一沉思,隨即猜道:「是鎮南鏢局的人?」

西盡愁點頭。嶽淩樓仰頭看著他,兩人都不再說話,突然嶽淩樓驀然翻身下床朝門外走去。

「等等!你又想去幹什麼?」西盡愁一把拽住了嶽淩樓的手腕,把他拉到身邊,「難道你想說服鎮南鏢局的人幫著重整千鴻一派嗎?常家已經被滅門了,難道你就不能放過常楓,讓他過點平靜的生活嗎?由天翔門出麵再扶植一個新舵主也不是件難事,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上常楓!」

嶽淩樓甩開了西盡愁的手,狠狠地吼道:「你知道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不要以為你很了解我,我說過你隻不過是『自作聰明』而已!」

常楓現在是常家唯一的血脈,由他繼任舵主自然名正言順,但他不過是個傻子而已,有誰肯服從於一個弱智呢?嶽淩樓知道,但他還是要一意孤行,隻因為常楓是這世界上唯一能讓他感到安心的人。

「我不是想害他,我是想幫他。」嶽淩樓很認真地對西盡愁說。

那一瞬間,西盡愁竟然呆住了,他從未見過嶽淩樓的那種眼神。以前他的眼神裏總像是蒙了一層寒冰,冷冷地望著這世間的一切,而他所看到的一切仿佛都與他無關。但現在,嶽淩樓竟然說他想幫一個人,一個外人。莫名其妙地,西盡愁竟有些嫉妒起那個叫常楓的人了。他把視線移向窗外,淡淡道:「我一直以為你的血是冷的……」

嶽淩樓走回西盡愁的身邊,笑他說:「你現在的表情,很像是一個棄婦。」

西盡愁苦笑。這時,房門被推開,丘然走了進來。一踏進這門,丘然就覺得屋裏的氣氛僵僵怪怪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西盡愁和嶽淩樓兩人都呆呆立著,既不說話,也不招呼自己。我好像來錯時候了?丘然捋一捋胡須,問嶽淩樓道:「嶽公子,你好些了吧?」

嶽淩樓沒有表情地點點頭,隨即問道:「常楓呢?」

「他已經跟鎮南鏢局的人去興和城了。」

一聽說是去興和,嶽淩樓的唇角揚起了一個弧度,問道:「黎成繹是要帶著常楓回興和城收羅舊部吧?」

然而事實卻出乎嶽淩樓意料,丘然竟搖了搖頭,然後慢慢說道:「不是收羅舊部,他們回興和城……是去收屍的。之後常楓便會跟著他們回京城,不再過問千鴻一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