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二十……五年？”
“喂，坤程，這事情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啊？”
“嗯。”藍坤程看著滿臉討好小心翼翼的小孩兒，忽然感覺一陣心疼。
他隱隱也猜到了一些，之前下意識地選擇了否定或者無視，不願意去承認甚至不願意去正視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會發生的可能性，但現在，他敢肯定在不算遙遠的將來，一定是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複兒才會露出這種寂寞難過的表情。
現實血淋淋地擺在眼前，讓他無法再自欺欺人。
藍坤程摸摸複兒的頭發，轉頭和表情同樣凝重的司修陽對視了一眼。後者朝他點了點頭。
“複兒，能不能和哥哥說說，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啊？”藍坤程拉著小孩兒重新坐下來。
“什麼-發生了-什麼啊？”複兒歪頭，表情很困惑。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同尋常之事，或者說對於時間的錯亂，他似乎並沒有自知。
“嗯，哥哥就是想問問，看你還記得多少發生過的事，簡單地說一下就好，就從……”
“就從XX13年12月12號開始說起。”司修陽接口。藍坤程也點點頭。就從今天開始說起。
複兒確實不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玄幻事件。
他隻記得二十五歲的那個生日，他在家等著哥哥回來給自己過生日。那天他還像往常一樣，像出生之後所有的歲月一樣，腦袋裏模模糊糊的，無法思考無法表達不會行動。
但是所有發生過的一切，所有從眼睛裏從耳朵裏湧入大腦的信息他都記得。所以早上哥哥出門前對他說的“複兒今天是小壽星，要在家乖乖的，哥哥晚上買蛋糕回來哦！”這句話他記了很久很久。
因為那天晚上，藍坤程並沒有如約回來，給他慶生。不僅哥哥沒有回來，哥哥請來照顧他的王嬸也離開了。一直到那之後的很多天，這幢原本就不熱鬧的別墅更冷清了，逐漸變得死氣沉沉。
沒有人喊他吃飯，也沒有人喂他喝水，他被這個世界遺忘了，或者說，這世界上唯一記得他的藍坤程，把他遺忘了。
複兒等了很久，等待似乎讓他明白了一種叫做害怕的情緒。可惜後來他也沒有能再繼續等下去，在送走了第五次日落後、他終於合上了眼睛，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
然後他醒了。真正意義上的清醒。就好像飄散在他腦海中的霧霾終於褪去，他欣喜地發現自己能夠真正快樂地笑痛苦地哭，真真切切地感覺到疼或者餓，那是鮮明確實的感受，而不再隻是機械的生理反應。
再之後，他明白了什麼是高興，什麼是著急，什麼是難過，什麼是擔心。甚至原本隻是烙刻在腦海裏的記憶，再次被翻撿出來時，都籠上了一層層絢爛的色彩，那種種色彩，叫做感情和體會，一扇嶄新世界的大門朝他敞開，那裏是平常人的世界，是之前的他所到不了的地方，而直到已經站在這個世界裏，他才終於能夠自由地渴望。
他無師自通地從浩如煙海的記憶中汲取著知識，飛速地成長著。他的記憶不可思議地清晰，從出生後媽媽對他露出的第一抹微笑，到成長中的所見所聞，父母哥哥給他念過的書，他看著哥哥做過的所有事，電視廣播裏播放的新聞，人生二十五年裏所經曆的一切、樁樁件件他都記得。
他隻以為自己是在二十五歲生日之後清醒的，卻不知道時光已然倒流回過去。哥哥和修陽叔叔問他XX13年12月12號以後發生的事，那一天對他們來說是“今天”，對複兒來講，卻是“十年前”。
複兒想了想這十年間發生的事，緩緩開口道：“哥哥的-獎學金-被取消了。哥哥-不去上學-了。哥哥-在Elbar-當-調酒師。雙雙姐姐-成了-哥哥的-女朋友……”
“雙雙姐姐？複兒是說魏雙婷？”
“嗯。”
“魏雙婷是誰？”
“這個待會兒再跟你說。”
“哥哥-跟-雙-雙-姐姐-訂婚。雙雙姐姐-跟哥哥-要結-婚。哥哥-和-雙雙姐姐-吵架。雙雙姐姐-跑出去-被車撞-死了。雙雙姐姐的爸爸-來找-哥哥，要-哥哥-跟著他-繼承-雙雙姐姐的-工作。後-來哥-哥就給-雙-雙-姐姐的-爸爸-幹-活。哥哥-很不-開心。五天-前-哥哥說-要-給我-過生日，可是-一直也沒有-回來，我在家裏-一個人等了-好多好多天，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複兒一個人？沒有人照顧你嗎？”
“照顧？嗯-沒有-啊。”
藍坤程想了想就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自己是絕對不會這麼丟下複兒不管的，那麼上輩子大概是自己出了事，小孩兒就在無人照顧的情況下餓死渴死了。一念及此、他頓時心疼得不行，摸摸小孩兒的頭發，柔聲道：“複兒放心，這次哥哥再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了。”
“可是-哥哥現在-不是-回來了-嗎？”複兒笑著拉他的手，“回來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