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涼知道,賀雲望點自己是為了霽寒這事。
不能把趙星臨宣出來,難不成撒個小謊說是路邊撿的?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路邊呢?沒事在惡風裏散步?看這弄得什麼事,魚沒吃著惹一身騷。
鏡月寺離得不遠,一會兒就到了。
下轎子,進寺。
灰色百衲衣的和尚們閑散地掃雪,道一聲阿彌陀佛。樹下,除了賀雲望,還有兩人:趙星臨和祝長信。莫涼一驚,為什麼賀雲望會把趙星臨叫上,難道是看出什麼端倪?不,看趙星臨一幅悠然自得的樣子,不像有事。
既來之則安之,莫涼將早上的事撇一邊。
賀雲望將莫涼叫到一邊,單刀直入,問昨晚在哪裏遇上霽寒的。
莫涼說,昨晚半夜,他聽見北廂院門響,打開一看,霽寒躺在那裏,神誌已不清。因這事不能隨便宣揚,他就偷偷把霽寒送回霽家,倒沒想到霽寒還記得是他。
“北廂?怎麼會在那裏?”賀雲望質疑。
“我也納悶,是不是什麼人將他拐到南風館附近,他逃脫出來就近求助於我?若可能,我想跟霽寒聊一聊,看他是否還記得前因後果。”莫涼回答很冷靜,很坦蕩,以麵癱醜臉應對了所有質疑。
賀雲望沉吟片刻:“霽寒在隔壁的客房,你去吧。”
客房裏。
霽寒滿臉糾結,欲言又止:“這麼說來我是倒在你們院門口?接下來你把我抱回房間了?那個人竟然是你?”
霽寒記得那混蛋的所作所為?媽蛋,這種黑鍋背了就是死,莫涼立刻回答:“你是說那個黑衣人嗎?我奔出去後,有個人影蹲在地上查看你的傷勢,見我出來,跟我過了幾招就跑了。”
霽寒鬆了一口氣:“這就對上了。”
聊過幾句後莫涼可以肯定,霽寒對那個人的動作有模糊記憶。好在霽寒心性單純,神經粗,不會動不動就被刺激,惦記的是幾天之後的殿試,這次被襲壓根兒沒放心上。
霽寒不懷疑就好,賀雲望心眼再鬼也不能無事生非。
莫涼放下心,抬眼,無名火氣起:前方,雪梅下,趙星臨和祝長信摘梅花談笑風生,可憐那棵梅樹都快被揪禿了——自己在這裏驚出一聲汗,他還能笑?感知到目光一樣,趙星臨也抬眼一瞥,嘴角噙笑。
正事之後,心態放輕鬆。
莫涼匕首一抹,一枝梅枝入手。
祝長信說:“莫涼好雅興,你也吟一首雪詩,如何?”
旁邊,趙星臨下巴微抬,露出嘲笑:“想不出來也無妨,吟詩,怡心怡情就好,若是絞盡腦汁想詩,反而壞了賞雪的意境。”
誰不會?小學學費白交的?腦袋裏[獨釣寒江雪、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一堆白花花的雪,上次幫霽寒溫習時不知發現多少寶!莫涼火大,一字一字念出:[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祝長信拍著手笑道:“好詩,有意境有韻味。淩寒,莫涼想的就是霽寒了,未免太直白了吧?”
趙星臨的臉黑了,幽幽來了一句:“大恩客嘛!”
莫涼才知道,這幾個念詩就念詩,還要詩裏暗含一個他人的名字,讓大家猜一猜:牆角……淩寒……有寒字……非要這麼費腦細胞?莫涼正鬱悶,抬頭,對上了霽寒笑容璀璨,牙齒雪亮。
斯人斯笑,一看就舒坦。
風雅過後賀雲望與祝長信又聊起了生意,聽多了,莫涼理出各種關係:
霽老爺子靠走海貨富甲一方,生意布在東邊臨海各州。三年前,舉家遷回天子腳下,長子賀雲望當家,生意隨之轉向以元陵城為中心的各州。霽家雖富,在元陵城仍是新秀,人脈弱,關係網還沒建立起來,所以賀雲望從郊遠的南風小鎮下手作為試水。
而祝家一直在元陵城耕耘,關係網很紮實,賀祝兩人一拍即合。
做生意,商機重要,背景更重要。
祝長信信心滿懷:“雲望,如果霽寒在殿試中拔得頭籌、謀個好職位、結識各路官員,霽家就把關係盤活了。像杜定生這種小角色,一腳能踩成肉醬。”
賀雲望豈能不知個中利害關係,漫不經心地笑:“要看霽寒了,已非我能左右。”
趙星臨聽得無聊起身離開,莫涼跟了出去。
梅樹下。
趙星臨雙手抱胸,斜著鳳眼似看非看,一副堅決不講和的表情。
就算是第二階相公也沒必要這麼傲嬌吧?莫涼開門見山:“我跟賀雲望說,霽寒倒在北廂門口,我救了他,你別說漏了。還有,早晨,我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