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周王別來無恙。”坔敘出現在天牢底層最昏暗的牢房裏,站在囚籠前,看著被鐵鏈穿透琵琶骨鎖著的萬俟襄。
手腳筋具斷的萬俟襄像是被抽了筋一般,癱軟無力跪坐在地上。聞得有人說話,奄奄一息抬起頭,借著從石頭縫裏透進來的幽暗月光,喉頭抖動了一下,嘴裏絲絲拉拉發出嗚咽與悲憤交織的聲響,拚了命一般奮力向前撲來。
隻聽“哐當當”的鐵鏈聲響了幾下,牢籠裏掙紮的垂死之人又恢複了平靜,原本穿透琵琶骨的鐵鎖上已經幹涸的深色血跡,因為剛剛的掙紮,複又被從皮肉中湧出的血液沁透的鮮紅起來。
整間牢房裏隻聽得到滴滴答答血液滴落砸到地板上的聲音,以及萬俟襄參雜著膿痰一般的呼呼啦啦的病態呼吸。
終於,從腹中反上來的一口血從萬俟襄的喉嚨裏湧了上來,發出一陣令人反胃的嘔吐之聲。稍緩了片刻,萬俟襄終於把弓著的身子稍稍直起了一些:“坔敘...你這卑鄙小人...”
“萬俟襄,寡人與你多年不見,這就是你第一句和寡人說的話?”坔敘帶著嘲諷和輕蔑的語氣,“難道第一句話不該是求寡人放了你嗎?”坔敘繼續奚落著已經是個廢人的萬俟襄。
“寡...寡人..就算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這..老賊...”萬俟襄氣若遊絲。
“你這老頭,莫要如此固執,執迷不悟通常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坔敘圍著籠子散步一般緩緩繞了一周。
“要殺要剮...咳咳咳...你..給個,給個痛快...”萬俟襄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痛快?看你生不如死,寡人很是痛快...哈哈哈哈”坔敘猖狂地笑著。
“你...你”萬俟襄喘息著,“看在,看在當年...我,幫你料理了你父王,的份兒上...給我...咳咳咳...一個痛快...”
“哦~”坔敘湊上前來盯著牢籠裏的廢人,“你倒是提醒寡人了,多謝當年你讓寡人榮登大寶。”坔敘帶著一絲陰詭,“如此說來,寡人真得還給你這個人情。”
坔敘不緊不慢轉身走到一旁的桌前,提起早已備好的酒壺,緩緩斟了一杯酒,捏著杯腳一步步靠近鐵籠,慢慢俯身蹲下,將酒杯輕輕放進牢籠裏。
“你要的痛快,寡人現在就給你。”坔敘站起身俯視著囚籠裏那團血肉模糊的人,“不過並不是還你的人情。寡人怎麼可能欠別人人情?真是笑話。寡人當年故意向你泄露我父王的行蹤,是寡人看你可憐,總打不贏仗...哈哈哈,‘痛快’已經放在你麵前了,自行了斷吧。”坔敘別過身:“記得將這個秘密帶進地獄裏。”說罷,頭也不回出了牢房。
坔敘踏上出天牢的最後一級台階,隻聽得遙遠的身後,天牢的最裏麵,傳出了酒杯碎掉的聲音。
“你我今生,兩清了。”坔敘輕聲呢喃了一句,跨了一步邁出天牢。
而在天牢最底部的牢房裏,蟠螭緩緩抽出萬俟襄喉嚨中的羽箭:“你必須死在本宮的手裏,我父王,沒有資格處置你。”
蟠螭看了一眼地上被自己射箭擊穿的酒杯碎片,又回頭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萬俟襄和從萬俟襄喉結上被自己射穿的血洞裏流出的黑血,麵無表情將手中這支沾滿鮮血的羽箭小心翼翼裝進一個精致的檀木盒裏,背在了背上。
“多謝你臨死前與我父王的談話,證實了我幼年時所有的見聞。這個秘密你就不要帶進地獄了,本宮拿走了。”蟠螭對著死去的屍體說完,消失在陰森的天牢裏。
子夜,蟠螭出現在太廟裏。
那支一個時辰前貫穿了萬俟襄喉嚨的羽箭,端端正正被插在上一代先王牌位前的焚香爐裏,剛剛凝固的血跡還沒有變成深紅色。畫像前的供桌上赫然擺著不久前死去的端木良已經腐爛的難以辨認的頭顱,還有一顆已經爛成一灘腥味衝天的血水的心髒。
牌位前的蟠螭長跪不起:“王祖父,孫兒已手刃仇敵萬俟襄,當初害死您的端木良和糜天豐也已被孫兒親手殺死。接下來,是該清理一下我們家中的內賊了。”
淩晨時分,蟠螭才帶著一身疲憊回到自己的寢宮。
準備稍作歇息好準備下一天的計劃,突然發現自己書桌上赫然擺著一封鴿書。
蟠螭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桌前打開鴿書竹筒的機關,抽出一張小紙條來。
“已派人喬裝周人故縱處穆,雲螭往東自行尋找處穆時下落不明。瓜分周國之事,我攻多少便占多少,你我至此兩不相欠。”分明是蕩玄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