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間,天氣轉冷,一念輪回到頭,樹木又黃了葉子。
華夏覺得這時節正好,天清氣爽,很適合寫生,便挑了個周末,背上畫板,去到了楓林景區。
因為早過了十一旅遊的熱潮,所以當地遊客並不多,偶爾有人經過,多半也是本地居民,出來散個步,遛個狗什麼的。
這樣的環境,華夏完全不用擔心被打擾。
選定了位置,然後支起畫架,鋪開了畫筆,華夏略一斟酌,便提筆勾勒出鋪滿落葉的街道,還有茂樹之後,掩映的德式建築。
他的手很漂亮,指甲打磨得圓潤光滑,握筆時,手指骨節分明,尤其好看。
偶爾有人路過了,在欣賞他畫畫的同時,也會留意一下他的手指,然後視線捎帶著,看一眼他清冷而英俊的麵孔,在霜染楓紅的季節裏,感到了一絲驚豔。
看安靜畫畫的姿態,仿佛本身就置於畫中。
不知過了多久,華夏隻覺得脖子上一癢,像有什麼在上麵輕掃,回身看去,正對上了一雙寶石般閃耀的眸子。
女孩直起了身子,將海藻般的長發別在了耳後,紅唇微微一翹,勾起了一個迷人的弧度,問道:“我打擾你了?”
“沒有。”華夏笑笑,這樣的季節,邂逅這樣一個宛若精靈般的少女,心情不由的好起來。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眉心,微微一怔,“你——”
“嗯?”女孩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我見過你。”華夏想起了兩年前去過的那個小縣城,遇到過的那個穿著連衣裙,宛若童話故事裏的少女。
隻是那時,她眉心處隻是一個花苞型的胎記,卻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再遇到她,竟也成了蓮花的樣子。
這麼一想,他隱隱覺得,這少女和華熙應該有血緣關係,而且仔細看看的話,她和華熙確實有幾分相似。
同樣挺直的鼻梁,紅豔如楓的唇瓣,以及——白皙到病態的肌膚。
女孩掩嘴笑了笑,說:“我家離這很遠的,我隻是趁周末,過來旅個遊而已,大哥,你這搭訕的台詞,也太老舊了。”
華夏有些訕訕,咳嗽了一聲,說:“我真見過你,兩年前,我帶兒子出去玩,在晴雨道上見過你。”
女孩一怔,立馬又點點頭,說:“我還真住在那附近,您記性可真好。”
華夏笑笑,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說他記性好。不過與其說記住這女孩,倒不如說是記住了她眉心的那朵蓮花。
“說起來——”女孩上下打量了華夏幾眼,有些奇怪的問:“您有兒子了嗎?”
“怎麼,不像嗎?”華夏挺直了身子,“我可是三十多歲的人了。”
“啊!”女孩微微有些驚訝,“看起來可真不像,我還以為您是外出寫生的大學生呢。”
“嗬嗬,我已經三十一了,兒子都十六歲了。”
“啊?”女孩更吃驚了。
“我的兒子,是我抱養的。”華夏說著,自然而然引出了話題,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說:“說來也巧,他這裏也生了一朵蓮花,和你差不多的年紀。”說完,留心觀察起女孩的反應。
隻見女孩愣了一下,臉上有明顯驚疑的神色閃過,立馬又掩飾好了,說:“隻是巧合吧。”
華夏有些不明白了,看女孩反應,明顯是知道華熙的,可為什麼不承認呢?
華夏原本想著再追問兩句,卻見女孩擺擺手,說:“我還急著趕車,先走了。”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那頭海藻般的及腰長發,在熹微的陽光裏,泛著柔美的光暈。
華夏看著她的背影,心裏充滿疑惑。可她既然不想說,他也不好纏著追問。
有關華熙的身世,華夏從來沒有追查過,也沒想過要從華熙身上挖出什麼秘密。隻要他留在自己身邊,健健康康的,哪怕出身是個怪物,又有什麼關係。
這麼一想,華夏也就看開了,握著畫筆,繼續“沙沙”作畫。
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手上沾了不少的顏料,華夏推門進了浴室,想著清洗清洗,卻一打眼,瞧著華熙正懶洋洋躺在浴盆裏,雙臂搭在兩邊,大約是水溫適宜,竟是閉眼睡著了。
華夏原本隻是隨便掃一眼,卻被華熙當下的樣子嚇到了,一個踉蹌,踢倒了地上的瓶瓶罐罐,“乒乒乓乓”的,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隻見浴盆裏,華熙側躺著,一頭烏黑的長發泛著盈盈的藍光,漂浮在水麵上,白皙而結實的雙臂兩側,生出了半透不透線條流暢的魚鰭,肩膀上隱隱探出了骨刺,而胸前,覆蓋著一層細小的鱗片,因為浴室裏沒開燈,能看到那些鱗片和魚鰭閃動著微弱的光芒,像是深海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