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下了一場小雨。
南學大陸的春雨與白月城的很不一樣,下得纏綿,仿佛一位正在與遠行的兒女辭別的母親。
一連三日,把醫城刷得清淨。
但預武樓的事,仍在醫城流傳,甚至在鄰近大小國中也小有名氣。
尤其是北邊的東秋王域。
同樣是脊背受傷,之前也是不能修行,那麼這個人極有可能是他。
東秋懷如是想著。
自那日醒來後,她找不到陸折非便已猜到他去了醫城,隻有那個地方,才有可能敢收留以及救活他。
所以她無法進城捉人。
自那以後,陸折非一直留在預武樓養傷,不怎麼下過床。
楊青青也是在事情傳開後,才匆忙趕到,見到麵時還小哭了一場,之後便一直守著陸折非。
此刻房裏隻有三人,其中一個正是躺在床上三日未醒的陸折非,楊青青也被吩咐了出外。
於是說話隻有兩個人。
沈即和梁原。
醫城不大,但這兩個在當地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此刻卻是第一次見麵。
之間並沒有什麼開場白,直接說起正事,仿佛一早認識。
沈即的聲音有些冷,與平時替人診病時完全不同,語氣中更有幾分殺意。
梁原倒是很正常,如以往那般神情,隻是語氣稍冷,仍是坐在桌前,絲毫不看陸折非與沈即一眼。
沈即看了陸折非一眼,歎氣。
“沒想到,這孩子竟然能修行。”
“當初見到他能躲開我的拳頭時,我就在想,興許有一天他可以修行,沒想到竟在我拳頭下成真了。”
沈即搖頭,並不認同他的說法。
“我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些古怪。”
“哪裏怪?”
“這孩子身上,有種不能說的東西。”
梁原想了半天,突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然後愣了半響。
魔。
醫城雖救人無數,哪怕是一個殺人犯,他們也會毫無吝嗇伸手援手,但一種人例外。
魔。
直至及立一戰,魔道完全被打退後,醫城才開始有現在的和平。
無數年月,醫城一直生活在魔道的恐怖中,不知何時會死,何時被捉,所以醫城的第一個規矩,魔不救。
哪怕是如今太世盛世,亦無人敢提及魔一字,更別說確定某人入魔。
所以梁原很驚訝。
然後失望。
他也看到了陸折非身上有某種不一般的東西,卻不知那是什麼,無論真假,沈即的話還是可信的。
何況,外頭還有那麼多人盯著他。
“你知道這不能說笑。”
沈即的神情中多了幾分嚴肅,“所以我沒有笑。”
“這句話要是傳了出去,會毀了這孩子。”
“這孩子將要去白月城,那裏的人對魔道的憎恨並沒有我們那般強,興許他能在那個地方好好活著。”
梁原驚疑盯著他。
一直不被人看過一眼,突然被人盯著,是件很聳人的事,仿佛一支箭向自己眼珠子刺來。
“怎麼這麼看著我?”
“我記得,你很憎恨他們,為什麼在這件事上,你竟會這般冷靜?”
“這孩子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並非他所想。”
“虧你分得這般清。”
“仇人,分錯了,可就放過了。”
“話說回來,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這得看看,他願不願意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