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現在我已知道，他其實是戴力有意派到我身邊的臥底。他目前的身份，還應該是皇上的護衛吧。
我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麼好感。有誰不討厭在你身旁監視你一舉一動的特務呢？更何況，我懷疑正是由於他的臥底發現，讓馮、卜他們的行動慘遭失敗，參與起事的人絕大多數人下場極其悲慘（當然，他們也讓那些抵抗的禁軍士兵傷亡更是慘烈）。
而他錢福，卻因有大功得以升職，等於是用別人的生命和鮮血，為自己的上升鋪了路，這其中，就有他的抬轎搭檔侯吉的命。我厭惡他是自然的。
但另一方麵，這個人在做我的轎夫時確實服務到位，不辭辛苦，至於是想以此取得我的信任還是真心實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但我對兩個轎夫，確實還是有感情的，要一筆抹去也很難。而且，更讓我鬧心的是，我的所謂“清白”，據說錢福還起了很關鍵的作用——
在皇上也可能很希望證實我這個“和諧國”使臣是政變後台的情況下，他要順水推舟隨便編兩個事也是很容易的，哪怕他隻是不很肯定我沒參與，我就挺難洗清的。從這點看，我，甚至整個公司都得感謝他，否則，我別說能完成和談使命了，恐怕也隻能用改裝的彈射器狼狽逃掉了，別想後來景區能重新開放。
“晨大人，小的這廂有禮了。大人這一向可還好？”這工夫，他已又後退一步，躬身向我施了一禮，竟以原來的身份這樣說道。
“不敢當。新任禦前護衛錢大人，怎麼不在皇上身前身後護衛，卻跑到此地來了？或許大人還身兼監視晨某行蹤之重任，跟蹤來到這裏？其實這等小事，何勞大人親自出馬，也讓晨某來不及回避。其實當初，晨某也是不知大人身份，否則縱然天天在地上走路，也不敢勞動大人一步的，真是得罪了！”
他對我以禮相待，我卻一張口，話裏不知怎麼就滿是怨恨、諷刺的詞句，說得夠毒的。
錢福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漲成了紫色，但看來他還是控製住自己，平靜地回話說：“晨大人，當初錢某也是身負公務，受命被派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跟大人做使臣是一樣的義務。所幸的是，錢某不辱使命，完成上峰所托，恰逢時機，這才得以擢升，甚至得侍聖上周圍。不過近日時局已穩，錢某在宮中已無所事事，又奉調回神機府，聽命戴大人派遣。今日與大人相遇，實屬偶然，望大人明察。以前不經意時若有得罪處，也望大人垂諒。”
真不愧是神機府裏出來的人，一番回答讓我無話可說。
是啊，我確實沒理由怪罪他的，他是個部屬，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總不能抗命不從吧。我就算有火，也該找戴力這樣主謀之人。
我並不忌諱認錯，便擺擺手說：“罷了，足下說得有理，確實是晨某所言不當，錯怪與你。你我也確實是各為其主。而且說起來，我不但不該怪罪與你，還得謝謝你說了實話，才洗清了我的幹係。我等相識一場，也是緣分。好吧，今後既然無緣，還是各自珍重吧！”
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又一躬身說：“大人如此說，就是不再計較小的不得已所為。其實小的到大人身邊後，大人的學識品格為人，讓小的格外敬重。雖使命不可怠慢，但實無半分想對大人不利之心。所幸小的今後再不會接手這樣的差事了。不過，大人若有事，小的仍願為大人奔走。”
“難得你有這番心意，好的。那麼，你我就此別過。足下既有公事，請吧！”
“晨大人，請慢走。”
客氣道別後，我慢慢走出私塾宅門，他也朝裏麵走去。
不過，我可是留了個心眼，出了門，我沒有朝馬車所在的那個方向走，而是頭一低，朝距裏麵房舍最近的圍牆走過去，我想探探下錢福到這麼個私塾來究竟要辦什麼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