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鬱悶地想:這年頭也是怪了,老頭逼兒子去刨墓挖屍!緊了緊衣裳,傾聽篝火出傳來細微的火星爆裂聲,看熟睡的父親與陰森森的樹林,緩緩閉眼。睡夢中,耳邊一陣野獸的叫喊聲,一個熟悉的聲音穿插而來:你怎麼還再睡,我給你的書你都會背了嗎!我問道:“什麼書?你又是誰?”那人用戒尺打在我腦袋上,說:“《六律九則十二半月缺陽》!”我迷糊地揉眼怎麼也看不清對方的臉,這下明白自己是又做夢了,不過這本書名卻格外熟悉,疑惑地道:“你是我老頭的阿貝吧!”那人又打了我一下,罵道:“阿公都不叫一聲,於錄軍就這樣教他崽子的啊!書也不會背,該打!”說完往父親睡覺的地方舞了一陣戒尺。
我震驚道:“你老都老掉那麼多年了,回來做什麼?等等……上次不是回來過了!”頓了一下,又道,“不會為了打我老頭一頓吧!”一想,做夢而已,打就打了也不痛,就把屁股湊過去,道:“沒家教和我老頭沒多大關係,要打就打我好了!”自己笑了笑,終究孝順了一回了。“你這泥娃子!”阿公一腳踹在我屁股上吃了一個狗吃屎,不知為何感覺挺疼。爬起身來捏了捏臉,這是做夢嗎!臉確實不痛,臀部一陣火辣辣的燒,我躬著身道:“阿公,你回來一趟也不容易,打人就不必了,告訴我做什麼,我盡量滿足你,是銀子不夠花了嗎?還是一個人空虛了,要不燒三兩個奴婢給你用用?”“白胖孫子,你耍嘴皮子倒是厲害。”阿公這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又變回胖子的樣貌;這白發老頭把戒尺扔進火堆,一陣紅色火焰冉冉升起,驅散了他臉上的迷霧,這一看嚇了一跳,整一個紅色骷髏臉,往我臉上一湊,厲聲道:“把書給我背起來!”我驚叫著跳了起來,環顧四周,吐了一口氣,終究是做夢罷了。
“你倒是難得起得早……怎麼,做噩夢了?”於錄軍早已收拾好物件,一泡尿滅了餘火,嘴裏叼一冰饅頭,一口吞下道:“這種陰氣重的地方,做噩夢是難免的,昨晚還夢見你爺爺握村裏教書先生的鐵戒尺在我後背舞啊舞的……好多年不來這種地方了,真邪氣。”我咽了口口水,此時天方才擦亮,空中一片白雲遮陽,身邊花叢樹木無比茂密被霧氣纏繞倒與原始森林無異,心下也不敢立馬提起爺爺,扯扯嗓子道:“這破地方怎麼看也不像一處風水寶地,何為那南陳落跑皇帝會選這鬼地方。”於錄軍轉身看了我一眼,愣了一陣然後哈哈笑了兩聲,道:“你也會看風水?”
“這又有何難,有風有水的地方,不就是風水寶地了?”我將身上不知何時多起的毛毯遞給老頭。於錄軍接過毛毯,將其包裹在三角活木上,抽出幹稻杆卷了幾卷綁實,對我道:“昨夜與你說風水,你又不聽,現今又不懂裝懂。”放好木頭,扯住我的衣服往後退了些距離,指向遠方道:“這叫‘臥佛輕撫碧玉池,陰陽互束氣定田’之象!”我哪能看得懂,皺起眉頭努力裝一會,道:“好像還真是這樣的!”
“行了,你肚子幾斤幾兩我能不懂!”“哪能裝啊,我還懂得《六律九則十二半月缺陽》呢!”我小心打量父親,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天快大亮了,走吧!”於錄軍笑了笑,小聲嘀咕道:“可憐我終究逃離不了這行當!”我咧了咧嘴,其實充滿疑問:至今也不明白當初是誰救了我,從夏季到冬季至現在的春季這許多個季節自己到了哪,昏迷後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些日子父親與母親為何沒有問起等等,似乎去了這個破墓應該可以找到些答案,那份抵觸也就淡了些。“老頭,你把鵝扔進去做什麼?”我喝了一罐蛇血,納悶地問,兩猴蹲在原地眼睛充滿睿智地盯住我手中的竹筒。於錄軍拽扯手上的紅繩道:“白鵝是家禽中靈性最盛的動物,這樣放下去有兩個好處,觀察裏麵是否有氣呼吸,一個探查古怪,這條通道是當年拋屍池的出口,本質是與五行行宮相通的。”我心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那裏頭不都是骸骨!”於錄軍觀察了一陣,確信白鵝還活著,在洞旁樹腰上捆住繩子,道:“倒不一定全是屍骨。”我心想這還過得去,眼瞅父親拉起繩子準備入洞,老頭又說:“也不知為何,這裏頭的屍首多數常年腐而不化。”聽完腦門差點炸了。戰戰兢兢地跟隨於錄軍下坑,三角岩石壁上刻有疊層螺紋,若當時父親沒有按三角體挖坑,估計也鏟不下,看老頭這些架勢頗有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