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絕情追殺(3 / 3)

胡主任看了古局長的信,又聽兩人說了經過,同樣吃驚得半晌無語。他親自帶兩人找到政法委肖書記。肖書記聽後,眼淚都流下來了:“這樣大的事兒,還要通過私人關係繞到上麵來反映,我們離人民太遠了……柞山縣的領導想幹什麼!”然後肖書記向省委作了緊急彙報,省委下令,由省紀委、公安廳等部門抽調精幹人員,直接去柞山縣,同時打電話給高嶺市領導,通知火速派人接應、配合。

高嶺市領導立即組織打開錯草溝煤窯那個已經封閉了的井口,抽幹水,打撈出八具遇難礦工的屍體,所幸的是,還有三個餓得奄奄一息的礦工撿回了性命,他們也是被水擠到位置高的井岔子裏,靠吃坑木上的腐殖物撐著,如果沒有薛洪民的努力,他們恐怕隻能在井下被活活餓死……

井下死人的事情真相大白,其行為簡直等同於謀殺。這些唯利是圖的密主們,知道水灌進坑道裏必然要死人,這至少是驚動全國的大案,而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他們逃不脫責任,那全縣的不法小煤礦肯定被全部查封,財也發到頭了……所以,這些人孤注一擲,想出了犧牲一個小井和十幾個人的性命來換取保住全縣所有小煤礦的毒招。而薛洪民死裏逃生,他們又豈能讓他留在這個世上?

明成亮沒來得及逃跑,就被抓捕歸案。令人想不到的是,專案組抓住明成亮後差點沒能帶離錯草溝,這裏的百姓很多人甚至跪在道路中間攔阻專案組的警車,他們說明成亮是窮人的大救星,為山溝做了那麼多扶貧的事兒,不獎勵已經很不公平了,為什麼反而給抓起來。費盡氣力把疑犯帶到縣拘留所時,辦案人員都像脫了一層皮。

對明成亮的突審進行得相當艱難,這人非常狡猾,談問題避重就輕。他一口咬定,與井下遇難者的家屬已經簽了賠償合同,兩廂情願,誰也管不著。他這樣是故意裝出不懂法的樣子,仿佛他受了驚嚇又破了財,是受害者……至於薛洪民的爆炸,他一問三不知,更別想讓他說出他的後台來。

審案人員靈機一動,威脅他說:“既然你說不出什麼來,對我們也沒用了;我們隻要對你放鬆看管,就會有人來滅你的口……”

這一招兒果然有效,明成亮隻好承認了指使他炸薛洪民家的是鎮黨委書記,並且說,鎮黨委書記還有上級老板,是個心狠手辣的黑社會人物……

於是,專案組找到了旱溝鎮的鎮黨委書記。這人也十分頑固,隻承認他在明成亮的煤礦吃幹股,那是明成亮自願送給他的,至於打電話指使明成亮爆炸的事,他大呼冤枉……

專案組當然不會隻盯著這一處。因縣長賀國誠去了深圳考察未回來,專案組先找了縣委劉書記談話。劉書記推說抓經濟的事兒都是賀縣長負責,他不知道詳情。找王副主任,讓他說清楚當初打車送薛洪民的事,他說雇出租車送客是真,因為縣裏車子緊,那段路又太費車,所以他想,縣長或者辦公室的車子都很高檔,送兩個山裏人劃不來,不夠磨損修理的,不如花四十元打車送他們回去算了,這都是從公家的角度出發的……爆炸事件,他根本不知道詳情,甚至從來沒把這事兒跟那輛出租車聯係起來。

他說得合情合理,讓人無懈可擊……

王副主任當真跟出租車爆炸案沒關聯?第三路偵查卻有了實質性的突破。據知情人提供線索,遇難司機李小波此前曾給王副主任獻過血,兩人便認識了。為了巴結這位權勢人物,逢年過節,李小波還上門送點兒禮物什麼的,一旦李小波有違規行為犯到交警手裏的時候,王副主任一個電話便解決了。李小波除了經濟上少受損失,更大大地滿足了他自己的虛榮心,他的朋友沒有不曉得李小波跟王副主任挺鐵的這事……

出事兒那天上午,李小波突然接到王副主任電話,應召到指定地點後,王給了他五百元錢,說:“先借這車我玩一會兒,再替我跑趟溝裏。”李小波怎麼敢接那錢?王說:“公款,不要白不要。”就駕著車走了。李小波白賺了五百元,還得到個為領導效力的機會,自然高興。他沒回自己家,卻跑到情人孫玉如那裏幽會,順便把這事兒對孫玉如說了,意在炫耀自己不同常人。

這孫玉如跟李小波偷情可不是逢場作戲,她對李小波感情極深,下定決心遲早要嫁給他的。李小波出事兒後,她心裏一直覺得此事跟王副主任有關,所以當專案組調查李小波的社會關係時,孫玉如就鼓起勇氣,承認自己與李小波的不正常關係,並把自己知道的跟專案組談了。專案組通過科技手段查實,出事兒那天上午到爆炸前,王副主任總共給李小波的手機打過三次電話,最後一個電話響過不久那車子就爆炸了……

再找王副主任說起打車的事,王副主任不肯承認跟李小波的關係,更不知專案組已掌握了這麼多證據,依然咬定說,隨便打的車,不認識司機。這樣,他的謊話不攻自破,最後隻好招供了他受賀縣長指示,靠與李小波的關係先騙去汽車玩一會兒,其實他是去安裝定時炸彈,然後再請薛洪民兩人吃完飯,送上車並且選擇在影壁砬子這樣的偏僻地方炸車滅口的犯罪事實。

王副主任坦白說,那炸彈是他按照賀國誠的授意自己研製的,其定時很不精確,唯恐爆炸不準時,那兩人又吃得過久,他真是擔碎了心。按他的計劃,可謂天衣無縫,薛洪民被炸死,哪個也懷疑不到他頭上,沒料到還是露了馬腳。王副主任自知罪孽深重,索性竹筒倒豆子,把全縣他知道的小煤礦內幕都說了,還交代賀國誠拉攏、扶持親信,連縣公安局局長邵永常也是經賀國誠一手提拔的,所以一切聽賀國誠調遣,這幾天所有大搜捕行動都是邵永常根據賀國誠的指令辦的……

專案組順藤摸瓜展開全麵調查,查得柞山縣共有幾十處非法小煤窯,在上級明令關閉整頓時,仍然照常開采,而總後台就是縣長賀國誠,賀國誠幾乎每個煤窯都吃幹股,就是抽取一定份額的利潤,否則就別想在柞山縣開采,明成亮不過是其中不大不小的一家!縣長賀國誠為了捍衛他們的“成果”,分別指派他的各路親信扶植、豢養了幾百名流氓及無賴充當打手,誰幹擾他們的發財大方向就除掉誰,包括政府官員!

賀國誠很懂得官商勾結才能發財這個“硬道理”,他從搜刮盤剝得來的巨款中抽出相當大的一部分孝敬市裏乃至省裏的實權派官員,這樣,不但他自己馬上就要榮升副市長,他的親信也有一批將得到提拔、重用。

那位劉書記雖然表麵上是一把手,卻自知實力、能力均不如人家,不久就得歸人家領導,哪裏還敢得罪?何況,想完成上麵下達的稅收任務,體現他的政績,的確離不開小煤礦的非法收入……於是,他睜隻眼閉隻眼,任賀國誠一人說了算。當然,他沒想到此人手中竟然操縱著黑社會團夥,甚至發展到隨意殺人的地步……

三天後,風度翩翩的賀國誠從深圳飛回,剛剛在省城機場下飛機,便受到省公安廳專車的隆重“接待”,辦案人員從賀國誠的家裏搜出大量的現金、外幣、三個護照和多得一時無法清點的貴重物品,這個混進黨內的敗類早就打好了撈足錢財就逃往國外定居的如意算盤。

在賀國誠家裏還有他賄賂市裏、省裏的有關領導的詳細記載,這些東西,他本來想逃到國外後再讓反貪局得到:“你們不是仗權勢索要我的血汗嘛,老子也讓你們付出代價!”(賀國誠在這份記載上的原話)一個賀國誠,牽涉了十幾位高級領導,而他苦心經營的黑社會團夥也成了泡影,其骨幹一個個落入法網。

7.尾聲

薛洪民和寇新財被安排住在縣賓館,並不知案子查到什麼程度了。這天,專案組的同誌來接他倆去縣委小會議室。開門一看,座上有肖書記等省、市專案組的領導,還有古玉芬局長,更令兩個人吃驚的是,那個甘當賀國誠爪牙、企圖殺害他們兩個的縣公安局局長邵永常居然也在!薛洪民氣得嘴唇直哆嗦,這局長的惡行,他不止一次地向領導們彙報過,難道又是官官相護,讓這壞家夥溜了過去?

肖書記笑著問:“看過日本電影《追捕》嗎?咱們邵局長可讓你們倆給咒苦了啊!他那天用麻醉槍抓住你倆,實際上是掩護你們走出柞山縣。你們想想,賀國誠的幫凶那麼多,若是由著你倆的性子四處亂竄,現在恐怕早做了冤魂啦。”

原來,這邵永常名為局長,實際上他的周圍都是賀國誠安插的親信,很多事都得按照賀國誠說的去做。從組織程序講倒是正常,可賀國誠幹的是什麼事兒?為了更全麵地掌握賀國誠操縱的黑社會分布情況以便將來一網打盡,邵永常不惜忍辱負重,表麵上對賀國誠唯命是從,暗地裏他已跟黑社會頭子們拍肩膀摟脖子,混得相當熟,有時還不得不支持他們所做的壞事。

錯草溝小煤窯出事兒後,賀國誠就指示邵永常,要堅決保衛柞山縣經濟建設的成果,薛洪民跟寇新財把問題捅到劉書記那裏後,賀國誠立即命令邵永常,一定要把這兩個“罪犯”控製在柞山縣內就地“消化”。但是,他們炸車滅口這一毒招還是沒讓邵永常知道。

王副主任打車送薛、寇兩人回家,邵永常以為要在途中下手,所以安排靠得住的幹警分頭跟蹤,恰好看到炸車的慘狀。邵永常迫不得已,一邊把兩人抓住,一邊各處設卡堵截,造聲勢。

同時,他又與老同學、頗有正義感的古局長唱雙簧,這才確保了薛洪民他倆的安全。

寇新財連叫“慚愧”,起初總覺得古局長那鑰匙來得怪,他自己又一直把邵永常擺在對立麵上了,所以沒想出是他們在演雙簧。

古局長說:“這事更有老支書的功勞。小薛的房屋一被炸,老人家立即打來電話,證實了小薛的無辜;還有,逮捕明成亮的行動受阻,也是他老人家出麵,利用他在群眾中的威望,說服了鬧事起哄的群眾,使工作得以順利開展。”

“老支書?他會為我說好話兒?”薛洪民懷疑是在夢中。

“你隻惦記著眼睛的事兒,竟忘記了他可是個一身正氣的老黨員呢!”古局長說。

薛洪民這條硬漢子眼圈紅了。此前,為毆打老支書的事,他被抓起來,至少要送勞教的,也虧得老支書跟派出所的幹警說,在分地的事兒上,他的確犯了片麵性的錯誤,年輕人一時誤傷,反正他歲數大了,這眼睛也用不了多少年,就別再把矛盾搞激化了,這才將他放回;而薛洪民以為對方懼他出獄後報複才那樣做的,他甚至連句感謝話都沒說,如今,他恨不能馬上飛回村子裏,當著錯草溝鄉親的麵兒,給老人家行一個跪拜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