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沒事的!展某馬上帶你離開這兒,公孫先生就在外頭,撐著點……
楊洛無力地往身側瞄了一眼,向來正經八地道用白帶束著的長頭胡亂披散,藍衫上下到處被刀劍劃過的痕跡,可那人似沒多在意,隻自顧自說著,用劍把他身上的箭杆削斷。嗬嗬、相識多時,還真沒見過這般狼狽的小貓。他奮力地揚起嘴角,笑說:真難得……展小貓居然也有如斯慌張的一日,還是為了救一隻將死的耗子……
白玉堂,你又在胡說甚麼!公孫先生醫術高明,這、這點傷休養十天半月便好……
五爺肚子上破了十幾個窟窿,公孫先生要真醫好了,也是一隻補丁耗子,活不長的。
你……笨耗子!這個時候你還說笑……
啊呀,五爺好心說笑話哄貓,這貓怎麼哭了?
費勁地抬起手臂,箭尾穿過血肉發出唧唧的聲響,他慢條斯理地小貓眼角的淚水拭去,可惜卻是越抹越髒。沒辦法,手上血肉模糊的,真的不好清理。
別哭了,貓哭老鼠,傳了出去你南俠禦貓的麵子往哪兒擱……五爺隻是去會會閻王,又不是一去不回,過些日子還是會見著。
展昭怔了一怔,苦笑,你怎麼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因為這是真的啊……
說罷,他眼前又是白光一閃,茫然昏去。
***
“楊先生,你現在還有沒有感到頭痛?”
“沒有。”
“嘔吐呢?或者其他地方有疼痛麻痹現象?”
“沒有。”
“手腳活動有沒有困難?”
“……也沒有。”他以為爺爺中風了麼。
看完腦掃瞄結果,醫生拿著聽筒在病人的背部聽了一會兒,接著並指往他胸腹輕輕敲打,好一輪檢查過後,各種測驗都很正常,病人年紀也輕,突然深度昏厥大概隻是受驚過度吧。
年輕人,受不了就不要玩啊!一早上又跳樓機又雲宵飛車,找死麼!
醫生暗暗搖頭,把老花眼鏡往鼻梁推了推:“抱歉,目前仍不能確切診斷導致楊先生昏迷不醒的原因,有可能是神經係統短時間內受到太大刺激,令大腦運作出現問題。暫時留院多觀察兩天吧,之後可以出院……”
“謝謝大夫。”
目送醫生走出病房,展昭臉上溫煦的笑意頓時跨了下來,沉靜的眼眸裏含著薄薄的慍色,就似被惹毛了的貓。楊洛暗叫一聲糟糕,轉開目光徑自整理弄亂的病號服。幸好病房內隻他一人病患,其床位皆是空的,就算待會給罵得狗血淋頭也不怕。
展昭貓眼半瞇,輕斥道:“楊兄可知錯否?”
楊洛手一頓,挑眉反問:“我哪裏錯了?”
“你昏迷了八天,大夫查不出病因,怎麼叫也叫不醒,好像……”好像永遠就這樣子昏睡下去。天曉得這段日子他心裏多驚惶,眼睜睜看著那耗子闔眼不起的模樣,彷若回到那日的情景。展昭眼眶一澀,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緊了又緊,又不欲讓耗子見到此弱態,微垂著頭低低道:“楊兄身子受不住刺激便不要玩那些。說來展某也難辭其咎,展某該早點勸阻楊兄玩那些遊戲……”
嘖嘖、這貓咋怪責到自己頭上來?
楊洛心裏歎氣,望著那張明顯瘦削蒼白了的臉,終是忍不住伸臂把那小貓擁在懷內。展昭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呆呆地愣了幾秒,才蹙起眉心推了推那鐵牆般的胸膛,但又不敢真的用力,擔怕傷著這病耗子。他略慌道:“楊、楊兄你幹什麼……”
楊洛勾勾嘴角,貼著他的耳畔溫柔道:“怎麼,爺想抱一抱自家養的貓兒也不行?”
久違的笑語成功令小貓微乎其微的抗拒頓時停了下。
展昭怔忡地靠在他肩上,久久不能言語,兩人胸前緊貼的地方微微發燙起來。隻聽頭頂上那人不正經地笑說:“雖然有點小意外,不過腦充血這法子效果挺不錯。”
“你……”展昭緩緩地抬起頭來,開口才驚覺自己竟在咽哽。
“剛剛哄了古董貓,如今現代的那隻又哭給爺看,爺都哄得快詞窮了。”楊洛無奈地抿了抿唇,輕輕吻去他眼角不自覺滑下的淚水,又把人往懷中抱緊了些。
“你、我……”展昭心頭一顫,卻是語不成句。
“我甚麼?”楊洛輕笑,咬了一下那染紅了的耳珠,佯惱道:“難得五爺恢愎記憶,一醒來貓兒竟然給五爺板起貓臉,你說該不該罰?”心中卻念:那夜五爺我好不容易親口表白,這倔強貓竟敢說喜歡的人不是我,哼哼,這筆帳日後也要和他好好算一算……
卻感到懷裏的身子一抖,展昭回過神來,舉手就往耗子腰上一拍,推開他道:“你記起了?”
“對啊。”
“甚麼……都記起了?”
“誒、真是囉嗦呢。”楊洛長臂一伸,又把展昭拉回胸前摟著,笑嘻嘻道:“爺就說了過些日子還是會見著,沒騙貓兒吧……”
展昭靜靜地挨著他的胸膛。
沉默良久,伸手環住了那想念的背部,輕不可察,慢慢地收緊。他無聲地笑了出來。
是啊,這小耗子少有地沒有戲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