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躺在草地上,望著上方遼闊的天空。
從離開掣雲堂來到這偏遠高山的小木屋後,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望著初夏湛藍得不摻一絲雜色的天空,讓冷夜不由自主的想起遠方的季少愷。
「不知道他有沒有按時吃藥?身體好點沒有?」
他不懂,是什麼樣的情感可以讓一直得不到響應,還受到傷害的人做出這麼大的付出,甚至不惜犧牲自己?
連相愛的情侶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而季少愷卻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季少愷深摯的情感讓冷夜心疼,也讓冷夜感動。
原以為這顆已經跟著那個人一起死去的心,竟在多年之後,似乎又緩緩跳動了起來。
「少愷,你真的可以永遠不變嗎?」
堂主曾跟他說過,無論如何季少愷是不會變的……可是當年伊凡也跟他保證過兩人要永遠相伴走下去,結果呢?
冷夜真的會怕。
他是一旦付出感情就全心全意投入的人,他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被背叛的痛。
「我真的可以再試一次嗎?」
想起那天季少愷曾問過自己的話,當時他並沒有給予正麵的回複,可還是被他聽出來了。
夜,在你心中對我究竟有沒有情?你是否有點愛上我?
我曾答應過他不再愛上別人。
「伊凡,對不起,原諒我食言了。」
冷夜合上疲憊的眼,手上捏緊一張信紙。
夜:
我知道過去的事傷你太深,所以你擔心、你害怕。
對於這樣的你,我也隻能用最後這個方法了。
其實原本我已經打算放你自由,隻把你深深留在心底就好,可是你那天的話讓我又燃起信心,讓我願意賭上最後這一次。
雖然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我知道你已經愛上我了,否則你不會那麼害怕,堅決執意要離開。
再繼續留在我身邊,你怕會愈來愈克製不住自己,終有一天會悔約,背棄你跟他當時的諾言。
可是,夜,先背叛的人是他,你沒有必要再守著已經不存在的承諾,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想通這一點?
要說我逼你也好,現在我們都已經沒有退路,我隻給你這最後一次機會。
我願意給你時間整理心情,所以我放手讓你離開去尋找答案,但是我沒有辦法再給你一個十年去沉澱過去。
隻有一個月,我隻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平複心情。
你知道在哪裏找得到我。
如果你來接我,過去的事我們絕口不提,一切重新開始。
如果你沒有來接我,那你將永遠再也見不列我,我絕對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讓你再一次徹底品嚐痛徹心扉的感覺!
你知道,我說出口就一定做得到!
自從冷夜走後,季少愷也走了。
不顧大家的阻止反對,季少愷執意要回到他和冷夜第一次相遇後所待的那間房子。
他要用自己所有的愛,來賭最後這一回。
「夜,你會來接我,對吧?」
每到深夜,季少愷就會一個人坐在後院躺椅上,讓夜晚的黑徹底圍繞著他、陪伴著他;想著心中深愛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喃語,直到他疲憊不堪入睡。
可是迎接他的,不是被那雙強健的手臂抱回房裏的溫暖,而是一次又一次被晨曦給擾醒的無盡失望。
「三少,回房去吧,你不能再吹風生病了。」
被派來跟著季少愷的小泉,每回見他如此難過,總是憂心忡忡。
沒有了冷夜的親手照料,季少愷的狀況又變得更糟了,不但不肯吃藥,連夜睡在庭院裏還發燒感冒,讓他之前好不容易好轉的病情又複發了。
不但身體狀況逐漸下滑,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脾氣也變得更加的陰暗不定。
「你說夜會不會來接我?」
傷心加上精神不振,季少愷隻是靠在躺椅上,一整天就呆呆地望著前方,反複的問著。
「夜來了嗎?如果他來了,你讓他到後院來找我。」
「三少,你先吃藥好不好?」小泉見他如此,愈看愈擔心。
「拿開。」
「三少……」
「我叫你拿開!」
季少愷手一揮,將小泉手上盤子裏的藥和水全打翻在草地上。
「我想再待一會兒,不要管我。」
輕輕閉起眼睛,季少愷也不知是在跟小泉說話,還是獨自喃語。
「如果我一直待在這裏,夜會不會來?他還沒有來,是不是看不懂我寫的信,不知道我人在哪裏?還是他忘了這裏?我那時候應該把地址寫上的。」
「三少……」
「今天幾號了?他什麼時候才會來?明知道我在等他,為什麼還不來?他應該不會忘了我吧?不會的,應該不會那麼快就忘了,夜是很重感情的人。」閉起的眼角,終究還是滑出抑不住的傷心濕液,手上輕撫著那把冷夜送給他的短刀。
「你說,會不會根本就是我猜錯他的意思了,從頭到尾隻是我自作多情?其實他那句話不是給我希望,而是在告訴我他根本沒有愛上我?」
逐漸失去信心的話語,就像斷了支撐而被風吹落的樹葉,孤單又無依地四處亂飛,最後,飄落在草地上,再也飛不動了。
「夜,已經一個月了……」
夜很深,可季少愷始終無法合上眼,緊盯著門望眼欲穿。
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三十天,卻仿佛等了千年。
一個月期限已經到了,冷夜卻還是沒有出現。
季少愷臉上的笑容已被失望與哀愁取代,原先的滿滿自信,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其實,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一直到最後一秒,冷夜都沒有出現。
僅有的一絲希望也已經慢慢散去,最終化成灰燼。
「夜,你知不知連呼吸都會痛是什麼感覺?跟你當時的心情是一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