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蒼城設甕捉鱉,徐鳳年重創種涼(4)(3 / 3)

慕容寶鼎走下台階,來到蔡浚臣身邊,輕聲笑道:“要是北涼知道他們的新主子才世襲罔替沒幾天,就死在了你家裏,你怎麼辦?”

蔡浚臣心思急轉,用拗口難聽的北莽北地方言小心應對道:“持節令有地方收留小的?”

比蔡浚臣要矮上半個腦袋的橘子州持節令笑了笑,緩緩說道:“北莽是遠遠不如離陽中原富饒,可肥美草原也有不少,比起流民之地還是要更適宜居住的,本王的橘子州更是北莽少有的富庶之地,收留幾個蔡浚臣有什麼難。不過你蔡浚臣想要去北莽繼續過土皇帝的神仙日子,也不容易,關鍵就在於在龍王府帶領下,青蒼到底往北莽遷徙幾萬流民。本王這次南下,殺北涼王自然是頭等要務,不過你蔡浚臣要是能給本王做出錦上添花的功勞,本王也好跟你去女帝那般討要賞賜,說不定一枚紫金魚袋都有可能,想必你知道,紫金魚袋在整個北莽也不足六十,連手握柔然三鎮雄兵的洪敬岩也是近日才領到。”

蔡浚臣麵有難色。治理流民之地難就難在這兒的難民從來不推崇什麼禮義廉恥,尤其不知道“忠”字怎麼寫,在這裏別說兄弟反目成仇是常事,就是父子反目夫妻互殺都不稀奇。管束流民,隻能以力服人,從來沒有以德服人的說法,誰的兵馬多,誰的甲胄鮮亮,誰就能在別人頭上拉屎撒尿。蔡浚臣的“轄境”以常駐兩萬人的青蒼古軍鎮為中心,“龍王府”蔡家的影響力出了城池就開始驟減,如果說明天傳出“龍王府”毀於一旦的消息,城外流民隻要得知不至於兵荒馬亂大難臨頭,也就掏掏鼻屎繼續該做什麼做什麼,才懶得計較青蒼是姓蔡還是姓什麼。蔡浚臣除了自己手上不足兩千的“龍鱗軍”,哪怕是往常心腹將校掌握的四五千親兵,都實在沒有把握多帶出幾人趕赴北莽。對流民來說,人生在世,苦難日子就這樣了,再苦也苦不到哪裏去,習慣了做流民之地的井底之蛙,甚至都不願意往別處遊蕩,故而流民之地的佛教傳播,遠比儒教道教更為深入廣泛,因為既然不能寄希望於今生富貴,那就幹脆多吃苦,這輩子把下輩子的苦難都吃到了盡頭,好盼著來生投胎個好人家。在橫禍遍地的流民之地,能夠做到孤身一人安穩遊蕩的人物,不是什麼恃力淩人的武道高手,而是隻有那些跟流民一樣窮得叮當響的佛門苦行僧人了。

蔡浚臣沒敢當場拍胸脯給承諾,慕容寶鼎顯然對流民之地的獨有境況也知根知底,倒沒有如何為難蔡浚臣,輕聲笑道:“你有你的難處,本王能體諒。在尋常流民看來,便是去了北莽,就算一時能吃喝好了,保不齊哪天就要為北莽賣命,一旦莽涼大戰開啟,第一撥死人,死的就會是投誠的他們。換言之,你們假若依附北涼,也是一樣的道理,唯一的不同,不過是死在北莽弓矢下還是死在北涼馬蹄下,既然如此,自然是還不如繼續躲在流民之地。北莽北涼,他們哪裏都不去。你們中原有個說法,好死不如賴活著,說的就是你們人人上馬可戰的十數萬流民了。”

蔡浚臣諂媚笑道:“持節令早已看透世事人情,若是北莽軍權盡在持節令之手,趙室朝廷就唯有俯首帖耳的命了。”

慕容寶鼎平淡道:“你雖是違心的溜須拍馬,不過還真說對了本王的心思。拓跋菩薩所謂的軍神,不過是將兵之才,中材而已。調兵遣將,董卓倒是更厲害些,可本事再高,混得再好,也不過是離陽徐驍的命數。可惜董卓起勢太晚了,排在他前頭的那幾位南朝大將軍都還撐得住好些年,董胖子未必能順利走到功高震主封無可封的那一天。”

蔡浚臣頭皮陣陣發麻,苦著臉低聲說道:“持節令不需要跟小的說這些天機,小的目光短淺,學識淺陋,反正也聽不懂。”

半張臉麵猙獰恐怖的慕容寶鼎扯了扯嘴角,一隻手在蔡浚臣肩頭拍了拍,“放心,左右為難的流民之地,如今局勢很微妙,莽涼雙方的‘得失’,都要按雙份來算。本王招徠了一個蔡浚臣,那麼北涼少了一個蔡浚臣不說,將來還要麵對一個紫金魚袋在腰間的蔡將軍,這種婦孺都知曉利弊的買賣,本王不會糊塗到意氣用事。本王年輕時候是說過要將流民全部堆屍於清涼山的混賬話,那會兒年輕氣盛,從來不屑什麼大勢所趨,總是自以為可以獨自力挽狂瀾,吃了不少大虧啊。”

那雙少年少女不知何時跑到了兩人身邊。小胖墩的衣衫已經被金水毀去大半,就直接拿後背衣飾扒下做裙,係在腰間好歹勉強遮住了褲襠物件和白花花的屁股。他望向對之忌憚無比的蔡浚臣,笑嘻嘻問道:“這位官老爺,有錢財寶貝嗎?”

蔡浚臣臉龐僵硬地解下腰間那枚據說是從昆侖山頂破石而得的羊脂美玉,不承想胸口沾滿金水的少年隻瞥了眼,就大失所望,急匆匆問道:“得跟那張椅子一樣,金燦燦的,否則就不值錢了。”